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入了包拯记忆的深处,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拧转声。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充满阳光和书卷气息的书斋。空气中飘浮着老师最爱的陈年普洱的醇厚香气,以及老人家身上那永远洗不去的、温和的墨味。他仿佛还能感觉到,老师那双布满老年斑、却温暖干燥的手,如何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讲解《盐铁论》的精髓,声音缓慢而坚定:“拯儿,经济之道,如水载舟,亦可覆舟。根基,在于‘信’与‘实’,虚浮之花,终将凋零。”
太子太傅,经济学巨擘,一生清正,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更是他包拯亦父亦师的恩人——王延龄。三年前,他因病溘然长逝,举朝哀悼。他的离去,曾被包拯视为一个时代理性与操守的终结。
而如今,这个名字,却与这个足以颠覆国家经济命脉的、散发着浓烈铜臭与阴谋气息的“四海商号”紧紧地、荒谬地捆绑在了一起。
包拯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陷入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将他从翻涌的回忆中拉扯出来。他能感觉到御书房内,皇帝、公孙策,甚至角落里的展昭,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有探究,有担忧,也有无声的询问。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副精心雕琢的面具。只有最熟悉他的人,如公孙策,才能从他眼底最深处,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如同冰面碎裂般的震动。
“陛下,”包拯的声音平稳得可怕,听不出一丝波澜,“臣,需要调阅所有关于王太傅身后资产处置,以及与‘四海商号’产生关联的一切卷宗。”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汴京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浓重的乌云。
“恩师一生,恪守‘信’与‘实’。”他轻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着那个已然逝去的灵魂发问,“这‘四海商号’点石成金的奇迹,这违反一切经济常理的利润……究竟,是从何而来?”
“以及,他为何要在身后……留下这样一个,足以吞噬整个大宋经济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