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工业区年终总结会的横幅在咸涩海风中猎猎作响，何卫东将最后一本《特区机械标准（试行）》塞进档案柜时，窗外基建工程兵正拆除时间就是金钱的木质标语牌。陈国栋用撬棍撬开新到的集装箱，宝钢冷轧钢卷上的1984.12喷码在夕阳中泛着冷光，与五年前韶关厂那批生锈的轴承形成刺眼对比。
林雪在振动时效车间的黑板上画完最后一根应力曲线，粉笔灰混着轧钢废料的铁腥味落在哈尔滨轴承研究所的贺电上。广交会传来的消息说，美国奥委会考察团在机械展厅停留了二十分钟——这个时长刚好够看完蛇口厂的工艺录像带。
钢卷上的刻度宝钢技术员老周用千分尺测量钢卷厚度时，何卫东注意到他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表蒙裂了道缝。这是1979年国产表统一使用的有机玻璃，和当年洛阳轴承的精度一样经不起推敲。
“0.5毫米误差符合日本jis标准。”老周在验收单上盖章，钢印砸在纸面的力道震落了档案室的灰。林雪突然举起手电筒，光束穿透钢卷横截面时显露出细密的晶格纹——这是蛇口厂参与制定的淬火工艺成果，像极了她在武汉钢铁学院实验室看过的西德样品。
窗外传来推土机的轰鸣，工业区正将最后一片滩涂填平成仓储用地。陈国栋蹲在泥地里捡起半块红砖，上面还留着深渔001的船号——那是五年前炸山填海时渔船的残骸。
北上的特快列车驶过郴州隧道时，何卫东在晃动的桌板上核对国家标准草案。对座的首钢工程师用搪瓷缸暖手，缸底工业学大庆的标语被茶垢染成褐色：“你们特区标准里的振动时效附录，部里争议很大。”
林雪将草案塞进印有深圳大学字样的帆布包，包带断口处露出沈阳自动化所的老式电缆线。列车员推着盒饭车经过，铝制饭盒盖上划着道钢渣留下的蓝痕——和蛇口厂打印机色带上的铬铁结晶一模一样。
深夜，何卫东在洗手间镜面上演算数据，热水管突然爆裂。蒸汽在玻璃上凝成gb\/t 1.1-1984的字样时，他听见硬座车厢传来基建工程兵的呼噜声，那节奏像极了老铣床的进刀频率。
北京西郊的论证会上，二十本特区标准在长桌上铺成矩阵。机械工业部的老专家举起放大镜，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瞪大：“你们把轧钢废料利用率写进技术参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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