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启动沈阳产的幻灯机，幕布上出现蛇口港的航拍照片：五万吨级码头的地基里，掺着韶关厂电渣炉的废渣。何卫东将洛阳轴承的对比样品推向桌沿，国产件表面的淬火纹在投影光里流转：“按特区标准生产的轴承，寿命比苏联货多扛两千小时。”
会议室突然停电，服务员点燃蜡烛。摇曳的火光中，日本神户制钢所的检验报告在墙上投下阴影，扉页的樱花标志被光影撕成碎片，露出底下蛇口厂打印的英文注释。
蛇口厂新落成的计算机房里，联想汉卡启动时的嗡鸣惊飞了梁上的家燕。何卫东将宝钢钢卷数据录入系统，老式键盘的咔嗒声与窗外打桩机的撞击形成奇妙共鸣。
陈国栋带着广交会传真冲进来时，林雪正用轧钢废料图纸包裹哈尔滨轴承。油墨未干的olympic字样蹭在轴承座上，美国考察团留下的名片从文件堆里滑落，背面铅笔写着structural test needed。
“德国莱茵公司要派认证组！”陈国栋的解放鞋底还粘着填海工地的红泥，“说是要验证咱们的振动时效工艺。”他踢到的电缆线突然迸出火花，像五年前电渣炉炸膛时的钢花。
年终盘点那日，基建工程兵在新建的仓储区立起界碑。何卫东用游标卡尺测量碑体混凝土的振捣密度，数据刚好达到特区标准中港口基建的b类参数。林雪将《特区机械标准》终稿埋进奠基坑，陈国栋铲下的碎石里混着当年渔船的锈铁钉。
暮色中，首艘外籍货轮缓缓靠岸。起重机吊臂抓起印有made in shekou的轴承箱时，五年前那台趴窝的德国铣床正在不远处的废铁堆里生锈。海风掠过新栽的棕榈树，掀起林雪手中图纸的一角——那是深圳大学教学楼的结构图，钢梁接点处标着振动时效工艺适用的红圈。
最后一辆推土机熄火时，工业区广播突然响起《在希望的田野上》。何卫东望着对岸香港的灯火，听见身后传来打印机吞吐图纸的沙沙声——像极了潮水漫过新铺的码头护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