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尾音甚至带着点随意。
可这句话砸在空气里,却让病房里的暖意瞬时凝固。
阳光还停在他脸颊上,那些被染成金色的绒毛明明晃晃,衬得他眼底的空洞愈发清晰。
那不是悲伤,不是怨恨,而是一种彻底的连回忆都懒得留存的漠然。
仿佛那个名字连同所有的过往,都早已被他从骨头里剜掉了。
贺铭恩僵呆在原地,瞳孔都放大了不止一倍。
“你说什么?”他完全懵了,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过锈迹,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面前的这个人还是沈颂年吗?
那个不顾一切要找到梵音的沈颂年。
那个得知梵音死了时,生生吐血的沈颂年。
那个.......差点殉情的沈颂年。
可眼前这个人,他看着沈颂年。
从容得近乎漠然,提起那个曾让他生死不能的名字时,眼神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贺铭恩突然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起。
他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气音:“你……到底是谁?”
还没等到沈颂年说话,吱哑一声,凳腿摩擦地板的尖锐声音骤然响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是沈斯年嘶吼愤怒的声音,“闭嘴!”
他双手死死抓住贺铭恩的领口,手背暴起的青筋像一条条狰狞的蚯蚓,几乎要将贺铭恩的脖颈勒断。
贺铭恩被拽得一个趔趄。
他用手抵住他的手腕,声音因为缺氧而有些发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尖锐,“沈斯年,你认为这是颂年吗?”
“你睁开眼睛看看!”他猛地提高了音量,每一个字重得像砸在地上的石子,“这特么的是沈颂年,是你哥吗?”
沈斯年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抓着领口的力道却更紧了。
他垂眸看到自己皱起的西装,“是。”他执拗又坚定地回答。
对沈斯年来说,他当然是沈颂年,只是不再爱梵音的沈颂年,这是他求之不得的结果。
空气静了一瞬。
贺铭恩心里的气忽然松了,抵住他手腕的手也放开了,“行。”
他看着床上神情依旧平淡的沈颂年,仿佛他们刚才的冲突与他无关。
“沈颂年,随你了。”丢下这句轻飘飘的话,他挣脱开沈斯年的手就出去了。
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哒哒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刚才还喧闹的房间立刻变得寂静,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和电子检测仪的滴滴声。
两种单调的声响在沉默中慢慢缠绕、融合,竟奇异地达成了一种平衡,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沈斯年刚才还抓住贺铭恩衣领的手垂在身侧,他弯着腰慢慢地转身看向沈颂年。
“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沈颂年淡淡说,眸子落到他身上,还是毫无波澜。
沈斯年呼吸微微一滞,薄唇嗫嚅几下,想说话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子又乱又胀,充血的眼睛也开始变模糊了,眼前的沈颂年都有重影了。
他摇摇头,咬破舌尖,刺痛瞬间给他带来了些许清醒。
“苏宛宛找到了吗?”沈颂年突然问,他音调依旧很淡。
沈斯年尝着舌尖流出的腥甜铁锈味,摇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