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手脸上那份持续了数日的、如同面具般的冰冷和麻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瓦解,崩裂。
她先是无奈地、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仿佛将她心中积郁了无数个日夜的、沉重到让她无法呼吸的悲伤与悔恨,都吐了出去。
随即,一个极淡的、却真实无比的微笑,如同冬日暖阳下,第一片悄然消融的雪花,第一次,在她清醒的脸庞上,缓缓地……绽放开来。
那微笑里,带着三分对眼前这小家伙的无奈,三分对这荒诞场景的好笑,以及最后四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知的……释然。
她伸出了手。
团子一看,立刻兴奋地以为又要被温柔地抚摸了,期待地把自己的大脑袋凑了过去。
然而,纲手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却灵巧地绕过了他的头顶。
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地,不带任何力道地,在他那只毛茸茸的、圆滚滚的耳朵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这个动作,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是长辈对调皮晚辈那种略带亲昵的、小小的惩戒。
“啪”的一声轻响。
团子被弹得一个激灵,有些发懵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咦?为什么不是摸摸头而是弹耳朵”的困惑。
看着他这副呆萌的蠢样,纲手的微笑,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她凝视着他,用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略带沙哑却又无比温柔的语气,说出了她回到这个房间后,对另一个生命体说的第一句话。
一句真正的“对话”。
“小东西,还挺能干。”
这句话,像一句拥有神奇魔力的咒语,彻底打破了房间里那死寂沉闷的气氛。
它不再是一个麻木的人和一只无知的宠物。
而是两个平等的、相互依存的灵魂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团子一瞬间就明白了。
他虽然听不懂复杂的句子,但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她语气中蕴含的、那份毫不掩饰的赞许、亲昵,以及……笑意。
他成功了!
他的守护,被认可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淹没了他。
他兴奋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咿呀”声,再也顾不上被弹的耳朵,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主动地、欢快地,去蹭纲手温暖的手掌。
这一次,纲手没有躲开。
她任由他在自己掌心撒娇,感受着那份柔软而真实的触感。
过了许久,她才站起身。
她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迟缓、麻木,而是恢复了几分属于忍者的干练与利落。
她熟练地从一旁的卷轴上撕下一张空白的纸,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只老鼠的尸体,然后丢进了屋外的垃圾桶,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犹豫。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储物箱前,打开,从自己的应急储备粮里,拿出了一小块风干的、对于团子来说,简直可以称之为“豪华盛宴”的肉干,作为奖励,丢到了他面前。
最后一幕,定格在了这幅画面上。
团子在温暖的阳光下,抱着那块比他脑袋还大的肉干,快乐地、卖力地啃着。
而纲手,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再是颓然地趴着,而是单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那个正与肉干搏斗的小小身影。
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绝望的悲伤。
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探究欲和……好奇心。
她的内心,一个问题,悄然浮现,并迅速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
“一个会主动守护自己‘巢穴’的‘宠物’……”
“拥有与这副可爱外表完全不符的、恐怖的怪力……”
“似乎……还能模糊地听懂我的话,理解我的情绪……”
她凝视着那团黑白相间的毛球,在心中,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
“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的出现,标志着核心矛盾,已经从“纲手如何从悲伤中自救”,悄然转向了“这只神秘幼兽的秘密探索”。
一扇全新的、充满了无尽悬念与可能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