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这里到现在，我还一点东西没吃呢，早就饿坏了。我赶紧接过来，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哇，好吃！太好吃了！”
“哈哈，别光夸，慢点吃，别噎着。你要是真喜欢，以后常来我这儿，我给你做。我厨艺不行，唯独这个拿得出手。”
“你这是米卷天花板了！”我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子。
她坐在床沿，端着自己的碗吃了一口，忽然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小棠，你跟我们所里的其他姑娘不一样。”
我嘴里还嚼着东西，一愣，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穿帮了，“啊？怎么说？”
“你聪明，真实，不扭捏，而且一看就有文化底子。”她说得很真诚。
“你怎么知道我有文化？”我疑惑地问，我不觉得这两天我有什么特别“有文化”的表现。
“感觉。”她笑了笑，接着说，“以后宣传工作你多教教我呗，我这脑子转得慢，你得多担待点儿。”
“我教你？不敢不敢。”我心里默默念叨：你以后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呢，外婆。
“说不定有一天，是你教我怎么当医生。”我认真地说。
她一愣，然后噗嗤笑出声：“我？当医生？你别逗我了哈哈哈哈。”
“我说真的。”我看着她，“你想想，现在国家提倡赤脚医生制度，不正是给你没读过医科的年轻人机会吗？你脑子灵，也愿意学。”
郭蓉蓉沉默了一下，低头咬了一口米卷，又喝了口柠檬水：“你是说，我这种不识几个大字的人，也能学医？”
外婆确实识不了几个字。
小学那年，爸妈都出差了，语文老师布置了一项默写任务，完成后需要家长签字。那天晚上，是外婆在家看着我。她拿起笔，歪歪扭扭地在作业本上写下了四个字：“继续努力”。
第二天一早，语文老师把我叫进了办公室，皱着眉问：“这个签字是谁写的？”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小心地答道：“我外婆。”
老师顿了顿，神色缓和下来，只说了一句：“行了，回去吧。”
但是看着眼前的郭蓉蓉，我使劲点点头。
“我……我在部队的时候，其实看过太多病人得不到救治。”她放下筷子，语气突然变得沉了，“有一次，冬训时我们连有个战士感冒没重视，后来发展成肺炎，烧到昏迷。可山里条件差，连盐水都凑不齐，最后眼睁睁看着他挺不过去。还有个炊事班”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会一点点医术，能看出问题、能送得及时，哪怕一个人能救过来就好。所以这次退伍，分到卫生所，我是真高兴。”
“你一定可以的。”我轻轻说。
“你真会说话。”她脸红了一下，笑着挠了挠头，“但我是真没底气。字不多认识几个，医术那玩意儿，我怕学不了。”
“你会成为医生的。”我一字一句地说，“会成为一名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医生。”
因为，外婆——你真的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