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话中,我得知:她叫徐有花,今年四十三岁,是附近公社的女工,平时带三个孩子。丈夫最近因为工伤在家休养,家里全靠她一个人支撑。
说起最近的事,她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发红:“我每天半夜睡着了又惊醒,想着家里还欠生产队的钱,想着孩子……睡不着,第二天还要干活。”
我没有着急打断,而是让她慢慢讲,偶尔轻声应一声“嗯”“我明白”。
徐有花讲着讲着,眼眶红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心里总觉得慌,胸口闷得厉害。”
我轻声安慰她,告诉她这是常见的焦虑和失眠,不是“不正常”,还给她简单讲了呼吸放松法和规律作息的重要性。
接着,我在处方上写下几味药:小剂量的溴化钠片和水合氯醛滴剂,这个时代常用来帮助失眠的药物——虽然在2025年早过时了。
我把处方纸递给她:“拿着这个去一楼西侧的药房交钱、取药,每天睡前吃一片,滴剂只在睡不着时用,别多用,用多了容易恶心呕吐。”
她连声道谢,起身时,神情比刚进门时轻松了些。
我叮嘱她:“咱们先吃一个月,记得再回来复诊。”
“嗯,好,好!”她点头答应,走出去时步子也轻快了些,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对了同志,我刚刚忘了,你叫?”
“何小棠。”我笑着说。
“行,谢谢你,何小棠同志。下次来,我还找你。”徐有花笑着出了门。
送走徐有花后,我转头看向蓉蓉那边。
刚刚和徐有花聊得太投入,都没意识到门诊里来了第二位病人。
蓉蓉正专注地和那位年轻的男病人说话,那病人神色紧张,双手搓个不停,看样子像是轻度的神经衰弱。
我本想着歇一口气,正准备拿水杯喝水,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我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门口站着的,正是赵三术——当初在城关镇,我心理治疗室接诊的第一位病人。
“赵同志?”我立刻站起身,笑着招呼他进来,“你怎么来县里了?”
“哎,前几天就听镇里人说小棠同志你调到县医院来了。”赵三术一边擦着额角的汗,一边走进门,“我看病找不到你,心里慌啊!想着无论如何得来县里找你。我昨晚上坐夜班车赶过来的,刚刚才到。”
听他这么说,我心头一热,鼻子都有点酸:“赵大哥,这一趟可真辛苦了!”
赵三术是退伍老兵,退伍后常被战争回忆困扰,夜里梦见血与火——我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他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这县里的医院就是气派。”赵三术一边进门,一边打量着门诊室。
我让他坐下,关切地问:“赵大哥,距离上次复诊都快两个月了吧?最近情况怎么样?还是怕血?还做噩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