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看清她旁边站了一人,那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戴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穿着灰色中山装,袖子特别挺。那人看上去不太爱说话,看着我们点头微笑。
“姓马,叫马思维,在大学教政治课。”
我和蓉蓉交换了一下眼神——光听名字就稳重。
马思维主动和我们握手,握得不轻不重,有股知识分子学院派的感觉。
“听晴子说了你们的事,做精神科工作很不容易,你们辛苦。”
这话说得不讨嫌,我们立刻对他多了几分好印象。
周晴说附近有家国营饭店,味道不错,让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我们欣然答应,毕竟大家多年未聚。
这天的晚霞特别鲜亮,映得屋檐边缘红得像刚打磨的铜片。我们沿着医院外那条石板路步行,马思维很自然牵着周斌的手,哄着孩子走慢点,偶尔低头说两句我听不清的温柔话,我心里忍不住感叹——挺般配。
就是现代没见过,也不知道我班主任的继父到底如何?
进到饭店,里面摆着木椅木桌,桌布是浅黄色格子的,有些旧但是干净。
墙上贴着红纸写的菜名,排骨、粉蒸肉、灯影牛肉、小炒黄牛肝……开胃。
我和蓉蓉点菜,周晴抢着说她来请客。
菜上桌,热气氤氲,加上四川特有的花椒香气,立刻让胃口大开。
我吃了口回锅肉就忍不住感叹,油亮亮的肥瘦正好,锅气足——是我从小到大记忆中的味道。
周斌吃饭特别乖,不挑食,小口小口嚼,偶尔抬头看我们大人说话的样子,很认真。
我越看越像我未来记忆里的那个班主任,那种沉稳的小模样。
吃到一半,周晴问我们来成都干嘛。
蓉蓉放下筷子,说精神科可能恢复了,我们来代表学习,有希望再次建设。
“真的恢复?那太好了。”她举杯:“那恭喜你们,干一杯。”
酒杯相碰,清脆的声音在空气里敲了一下,像敲开了一个新的大门。
马思维顺势开口:“精神疾病不能被单纯贴标签,要引导社会正确认知。思想宣传也要跟上。”
我们吃得很高兴,餐桌上不止食物,也有久别重逢那种细水长流的温柔——
有人聊起当年医院一起夜班的辛苦,有人说起后来各自婚姻、孩子、调动的变迁。
那天饭店里很吵,但是吵得是生活的声音。
吃完饭后,周晴领我们去她的新家。
走在夜路上,路灯昏黄,光圈像柔软的杏色周晴的新家是单位分的,有两居室,墙壁刷着白漆,窗边挂着淡绿的窗帘。屋里虽然简单,但是打扫得井井有条。小柜子上还摆着两本马思维的教材,封面有点旧,被翻得起毛。他说学生不懂的重点要一遍遍讲,他自己课后也要反复改讲稿。
我突然有点佩服——我当然了解这些,因为我爸爸也曾是一名高校的政治老师。
我们在客厅打坐聊天,周斌坐在小椅子上画画,还不忘时不时抬头观察我们。
孩子书桌上是蜡笔、练习册和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小房子图,旁边写着“妈妈上班加油”,虽然歪但是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