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眼皮沉得像被谁按住一样,明明心里还堵着一团气,可疲倦慢慢占据了大脑。
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一些若有若无的呢喃声,像是从很深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在耳膜边说话。
好多声音叫我。
“小水!”
“小棠!”
“回来。”
“小水……回来吧……回家了,小水,该回家了……”
声音沙哑、粗糙、断断续续。
我想往后退,可脚底仿佛踩空,我整个人失重似的往下坠——那种下坠感太真实了,像是掉入一个漆黑无底的深渊,我本能地尖叫了一声“啊——!”
身体猛地一震,我瞬间睁开了眼,从梦中惊醒。胸口起伏得像刚跑完一千米,喉咙发干,连空气都烫。
“呼——”
我喘着粗气,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顺着发梢缓缓往下滴。宿舍内还很暗,窗帘缝透进一点微弱的街灯光,照在地板上。
“……小棠?没事吧?”
一声轻轻的呼唤从旁边传来,我抬起头,迷迷糊糊地望过去。
蓉蓉正踩着自己的下铺,靠在我的上铺靠旁,她的手扶着上铺边缘,站在那儿轻轻摇晃我,眉眼里写满担心。
“你没事吧?我刚才听到你喊了。”她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宿舍的其他人。
我到现在还有些恍惚,喉咙发紧,只吐出干涩的两个字:“没事……就是做了噩梦。”
蓉蓉皱着眉,打量我良久:“我说呢,你都出汗了。认床?”
我轻轻点了点头。
“难怪,昨晚就听到你翻来覆去了。”她叹了口气。
我爬起身,努力咽了一下口水,环顾四周。其他人还睡得很沉,呼吸平稳。
我悄悄掀开被子,尽量不让床板吱出声,慢慢往下爬。脚尖刚落地,低声问蓉蓉:“你怎么起这么早?”
她撑着背、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睡不着。”
“出去走走?”我提议。
蓉蓉点点头,轻轻拉住我的胳膊示意我跟她出去。我们猫着腰走出宿舍小门,踏进空荡的走廊。
晨风从走廊一头灌进来,有些刺骨,吹得我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蓉蓉撑着腰,倚在墙边。
“我昨晚也做梦了。”她叹息一声,摸着并不显的小肚子,“梦到……一条蛇。”
我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出声:“蛇?那是怀儿子的征兆啊。”
蓉蓉翻翻白眼。
我神情认真地说:“真的,我算过了,是儿子。”
蓉蓉愣了两秒,然后抿嘴笑:“你少来这儿给我装神婆。小舒霖也是儿子,你看他现在多调皮啊!我怕我肚子这个,以后比他还皮。还是女娃子好些。”
我拍了拍她的背:“你说得像瑜之和舒雯就不皮似的。”
蓉蓉凝视着地面,想了想,忍不住噗嗤一下:“哎呀,说得也是。那俩丫头,一个比一个疯。”
正说着,对面宿舍楼突然传来雄浑的男声:“怎么一大早起床就出来摆龙门阵啦?”
我抬头顺着声音望过去,是齐东强。他穿着松垮的睡衣,倚着窗台,揉着乱七八糟的头发。
我和蓉蓉对着他挥挥手,算是招呼,他回我们一个大大的哈欠。
陆陆续续,走廊里开始有脚步声、洗漱声、衣服摩擦声传出来。大家一个个走出宿舍门——今天是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的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