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众人开始清理战场,同时将幸存的山贼集中起来审讯。一名疤脸山贼被绑在柱子上,神色凶狠,始终不肯开口。就在一名徒弟上前询问时,疤脸山贼突然暴起,挣脱了松动的绳索,一把夺过旁边士兵腰间的短刀,朝着离他最近的鞠芊芊刺去。谢虎反应极快,本能地将鞠芊芊护在身后,手臂向前一挡,刀刃瞬间划破他的左臂,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疤脸山贼因动作幅度太大,衣领下滑,脖颈处露出半截青蛇纹身——那纹身的纹路、颜色,与谢虎此前见过的五毒教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鞠芊芊瞳孔骤缩,沉睡中的记忆如同潮水般幡然苏醒:多年前的一个雨夜,她躲在衣柜里,亲眼目睹身为五毒教教主的父亲被武林正道围剿,父亲的鲜血溅在她胸口的朱砂胎记上,那股浓烈的血腥气,与此刻谢虎伤口散发出的气息惊人地相似。夜风掠过山林,带着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待情绪稍稍平复后,她解下腰间的红绸——这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一直贴身携带——轻轻擦拭谢虎手臂上的伤口。绸布浸透鲜血的刹那,她胸口的朱砂胎记突然不再灼痛,仿佛某种束缚着她的桎梏悄然断裂,多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恐惧与迷茫,也似乎消散了些许。
经过简单的审讯,结合疤脸山贼的招供与其他俘虏的证词,谢虎等人终于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山寨的山贼前不久刚在山下的城镇完成一次抢掠,不仅劫获了大量粮食和钱财,还意外得到了一本失传已久的《神农本草经》。这本医书蕴含着无数珍贵的药方,对研究毒术与医术都有着极高的价值,五毒教对其觊觎已久,得知消息后便立刻派人前来招降,想将医书据为己有。山贼首领虽然作恶多端,但也知道五毒教心狠手辣,不愿沦为他们的傀儡,便在白天将五毒教的人打发走,没想到对方会在深夜偷袭。若不是谢虎等人及时赶到,不仅山贼会被全部灭口,这本《神农本草经》也差不多就被五毒教抢走了。谢虎得知后,便叫人把书交给了早已潜心钻研医术的荆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对医术有天赋,又心怀仁善,这本医书在你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日后多研究其中的药方,既能救治同伴,也能为瓦岗寨的百姓解除病痛,救助更多的生灵。”荆棘郑重地接过医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眼神中满是珍视与感激。
众人围着火堆清点战利品时,天色已经大亮。鞠芊芊没有加入热闹的人群,而是蜷缩在堆积的盾牌阴影里,目光落在远处正在清理尸体的士兵身上。当两名士兵拖拽一具五毒教女尸的绳索擦过她的靴面时,女尸半敞的衣襟下,一枚青黑蝎子纹身一闪而逝——那是五毒教核心教徒的标志,与她母亲身上的纹身一模一样。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深深掐进小小的掌心,留下几道血痕,腕间的银镯随着细微的颤抖,轻轻磕在盾牌边缘,发出细碎的“叮叮”声,在喧闹的战场中显得格外清晰。
而此时,藏在衣襟下的朱砂印记突然再次灼痛起来,仿佛那具女尸左胸上的毒蝎正顺着血脉游走,钻进她的身体里。她下意识地低头,掩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喉间涌上一股熟悉的腥甜,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畔的匕首——这把匕首是用苗疆特有的银器熔铸的,能检测出大多数毒素,刀柄上缠着的红绸,正是用母亲的衣物改制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气血,却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嗽声混着远处的喧闹溢出,她急忙用染血的袖口轻按嘴角,顺势将掌心的血痕蹭在衣摆褶皱里,不让其他人发现异样。再度直起身时,她脸上已恢复平静,唯有睫毛上凝结的冷汗暴露了刚才的痛苦。转身想走向火堆时,她故意脚下一绊,撞上旁边的盾牌,任金属相撞的闷响淹没自己不稳的脚步。当古月轩转头投来疑惑的目光时,她只淡淡说道:“夜风太大,吹得有些站不稳。”随后裹紧披风,独自隐入暗处,篝火的光芒照亮她绷紧的脊背,却无人看见她颤抖着按住胸口朱砂印记的指尖。
与此同时,谢虎正叫人对山寨的人员和物资进行详细盘存。此次剿贼收获颇丰:共得粮食十九石,这些在乱世中堪比黄金的谷物,颗粒饱满,足够瓦岗寨数百人捱过即将到来的春荒;武器方面,长矛、大刀等共203件,虽有些磨损,但稍加打磨便可重新使用,187张硬弓搭着雕翎箭整齐码放在寨门内侧,箭羽完好无损,23副锁子甲堆叠如小山,甲片虽有凹陷,却未伤及要害,25套夜行衣暗藏机关暗袋,适合夜间行动时使用;还有24匹战马,正拴在马厩里喷着响鼻,马蹄踏碎地上的晨露,显得格外精神。最让人心跳加速的是地窖里藏匿的火药,装在陶罐中的黑色粉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陶罐相互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能听见惊雷在罐中轰鸣,若将这些火药妥善储存,日后守城或突袭时定能派上大用场。负责清点的徒弟一边记录,一边忍不住感叹:“师父,这次真是收获满满,有了这些物资,咱们瓦岗寨的底气又足了不少!”谢虎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地窖角落的几个木箱上,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山贼劫掠来的丝绸、瓷器等贵重物品,他皱了皱眉,吩咐道:“这些财物原是百姓的东西,等返回瓦岗寨后,派人打听失主,能还回去的尽量还回去,实在找不到失主的,就用来补贴寨里的孤寡老人。”
清点完生活物资,谢虎的目光扫过聚集在空地上的84名精壮男丁和33名年轻女子——这些都是被山贼掳来的百姓,有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衣衫破旧不堪。此刻他们正围坐在篝火旁,分食着徒弟们递过去的干粮,眼神从最初的恐惧、警惕,渐渐转为对未来的期待。一名年长的男丁走到谢虎面前,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我们恐怕早就成了山贼的刀下亡魂了。”谢虎急忙将他扶起,温声说道:“不必多礼,为民除害本就是分内之事。你们若是愿意,可随我们回瓦岗寨,寨里有田地可耕,有房屋可住,只要肯劳作,定能安稳生活;若是想回家,我们也会给你们准备干粮和盘缠,送你们到安全的城镇。”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谢,不少人红了眼眶,在这乱世中,能有一条安稳的生路,已是天大的幸事。
稍作休息后,天已蒙蒙亮,远处的山林间泛起一层薄雾。谢虎下令收拾行装,将战利品伪装成商队货物——粮食装在麻布口袋里,武器藏在货车底部,夜行衣和锁子甲则裹在油布下,受伤的徒弟和百姓换上粗布衣裳,尽量不引人注目。马队踏着黎明前的薄雾,缓缓向瓦岗寨方向疾驰而去,马蹄踏过湿润的路面,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很快又被晨雾笼罩。途中谢虎仍不忘向沿途村民打听萧如玥的消息,虽未得线索,却也因救下百姓、安顿徒弟,多了几分前行的底气。
山道蜿蜒如肠,两旁的树木枝叶上还挂着露珠,折射着微弱的晨光。鞠芊芊夹在队伍中间,骑着一匹温顺的母马,目光不时望向队伍前方——谢虎正骑着骏马走在最前面,背影挺拔如松,左臂上的伤口虽已包扎,却仍能看到渗出的血迹。夜风卷起她的衣角,藏在朱砂印记下的蝎子纹身仍在隐隐发烫,那是五毒教教徒特有的印记,也是她多年来不敢示人的秘密。她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匕首,指尖触到冰凉的银器,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丝动摇:谢虎的救命之恩、徒弟们的真诚相待、瓦岗寨的安稳生活……这些仿佛都是命运抛来的绳索,让她在黑暗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光亮。也许在这乱世中,她能抓住的不仅是自己的秘密,还有更辽阔的生路——不必再躲躲藏藏,不必再被过往的阴影束缚。
行至一处山谷时,晨光穿透薄雾,洒在马队身上,温暖而明亮。鞠芊芊望着谢虎的背影,想起昨夜他为护自己而受伤的模样,又想起母亲临终前嘱托她“莫要被仇恨困住”的话语,心中的枷锁渐渐松动。她悄悄勒住马绳,落在队伍后面,趁无人注意,从腰间解下那把苗疆银匕首——这把匕首承载了她太多的过往,有仇恨,有恐惧,也有对母亲的思念。她举起匕首,看了最后一眼刀柄上褪色的红绸,随后手臂一扬,将匕首轻轻投入身旁的深谷。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仿佛带走了她所有的沉重与不安。
做完这一切,鞠芊芊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朱砂印记不再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抬头望向晨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那笑容如同山间初开的野花,明媚而鲜活。她轻轻踢了踢马腹,催马追上队伍,目光坚定地望向瓦岗寨的方向——那里,有她的师父,有她的同伴,更有她从未敢奢望过的未来。马队继续前行,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满山道,照亮了所有人前行的路,也照亮了这乱世中,一份关于救赎与希望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