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的心一沉。她侧身让陈主任进来，乔卫东很自然地走到窗边，假装看风景，但明显在听。
“这位是？”陈主任看向乔卫东。
“我朋友。”徐丽说，“陈主任，有什么事吗？”
陈主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们收到匿名举报，称你与某位患者存在不正当关系，违反了心理咨询师的职业道德准则。举报信里提到，这位患者每周三下午三点会来诊疗室，而今天……”
他的目光在乔卫东身上扫过：“看来举报属实。”
诊疗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徐丽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但多年的专业训练让她保持镇定。
“陈主任，乔先生确实曾是我的来访者。”她的声音很平稳，“但我们的诊疗关系在上个月已经正式终止。今天他是以朋友身份来访。”
“终止？”陈主任推了推眼镜，“据我们了解，你们的诊疗关系持续了三个月。按照协会规定，医患关系结束后至少需要两年冷却期，才能发展私人关系。徐医生，你是资深咨询师，不会不知道这条规定吧？”
徐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陈主任说得对，这是铁律。但她和乔卫东的情况特殊——他从来就不是真正的病人，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模糊了界限。
“陈主任。”乔卫东转过身，走过来，“我能说几句吗？”
陈主任看着他，眼神里有审视：“你是乔卫东先生吧？未来科技的创始人。说实话，我们收到举报时很惊讶，像您这样身份的人，怎么会……”
“怎么会需要看心理医生？”乔卫东接过话头，笑了笑，“陈主任，您认为什么样的人需要心理帮助？只有精神病患者？还是说，成功人士就不能有困惑，有压力，有需要倾诉的时候？”
陈主任噎住了。
乔卫东继续说：“我找徐医生，最初确实是因为一些心理困惑。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她不仅是优秀的医生，更是难得的知己。我们的关系从医患转变为朋友，是自然发生的过程，不存在谁利用职务之便的问题。”
“但规定就是规定。”陈主任坚持，“徐医生作为专业人士，应该清楚边界在哪里。”
“那请问，”乔卫东语气依然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规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护患者的权益，防止权力滥用。但在我这里，我不觉得被侵犯，不觉得被利用。相反，我从徐医生这里得到了巨大的帮助和支持。那么，这条规定还有必要死守吗？”
陈主任的脸色变了变。他转向徐丽：“徐医生，你怎么说？如果你坚持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问题，协会可能会启动调查程序。最坏的情况，你的执业资格可能会被暂停。”
徐丽感到手心冒汗。执业资格是她十年的心血，是她的立身之本。但让她否认和乔卫东的关系，她也做不到。
“陈主任。”她深吸一口气，“我承认，我和乔先生的关系确实超出了传统的医患边界。
但我可以保证，在整个过程中，我没有利用职务之便谋取任何利益，也没有损害乔先生的权益。我们的关系转变，是在诊疗关系正式结束后发生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您和协会认为这违反了规定，我愿意接受调查。但我也想请协会考虑——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心理咨询的本质是帮助人，如果一种关系能够真正帮助到一个人，甚至让两个人都变得更好，我们是否应该用僵硬的条文去扼杀它？”
陈主任沉默了。他看着徐丽，又看看乔卫东，最后叹了口气。
“徐医生，你说得对。但协会的规定也不是儿戏。”他收起文件，“这样吧，我回去跟委员会汇报一下情况。在最终决定出来前，请你暂停接收新患者，也请你们……低调一点。”
他看向乔卫东：“乔先生，您的社会影响力很大。如果这件事曝光，对徐医生的职业生涯会是毁灭性的打击。请您慎重。”
乔卫东点点头：“我明白。谢谢陈主任的提醒。”
陈主任离开了。门关上后，诊疗室里一片寂静。
徐丽跌坐在沙发上，手指按着太阳穴。乔卫东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
“对不起。”他说，“给你惹麻烦了。”
“不怪你。”徐丽苦笑，“是我自己越界了。作为心理医生，我应该更清楚边界在哪里。”
“后悔吗？”
徐丽抬起头，看着乔卫东。他的眼睛里有担忧，有歉意，但更多的是坦然——他从不隐瞒，从不伪装，这就是她爱他的原因。
“不后悔。”她说，“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乔卫东笑了，那笑容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那现在怎么办？”徐丽问，“陈主任说暂停接收新患者，我接下来几个月的预约都满了。”
“那就当放假。”乔卫东说，“十年了，你也该休息一下。去旅行，去学习，或者就呆在家里看书喝茶——我陪你。”
“你那么忙……”
“再忙也能抽出时间。”乔卫东握住她的手，“而且，我们不是有‘私人订制疗程’吗？从现在起，我是你的专属客户。疗程内容是——陪徐丽医生找回做普通人的快乐。”
徐丽被他逗笑了：“那诊疗费呢？”
“免费。”乔卫东一本正经，“这是公益项目。”
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光秃的梧桐树枝，在诊疗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会移动，会变化，但阳光本身始终在那里。
就像有些关系，也许不符合世俗的规范，也许要面对外界的质疑，但它的内核是真实的、温暖的、能给人力量的。
那就够了。
徐丽靠在乔卫东肩上，闭上眼睛。她想起自己刚成为心理医生时，导师说的话：“小徐，记住，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真诚。对来访者真诚，对自己也要真诚。”
这些年，她对来访者做到了真诚。但对自己呢？她总是扮演着完美的、专业的徐医生，却忘了自己也是个会孤独、会渴望、会犯错的普通人。
直到乔卫东出现。他看穿了她的伪装，剥开了她的保护壳，让她终于能做回徐丽。
所以，哪怕要付出代价，她也认了。
“乔卫东。”她轻声说。
“嗯？”
“我想去看电影。现在就去。”
“好。”
他们离开诊疗室时，徐丽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工作了十年的地方，这个见证过无数故事、也见证了她自己故事的地方。
门缓缓关上。但这次，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她不再是徐医生和前病人的关系。
她是徐丽，和乔卫东。
简单，清晰，真实。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