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绫羽摇摇头,拍了拍身边柔软的床沿,轻声道:“坐着说会儿话吧,我还不困。”她顿了顿,紫色眼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忧虑,但在这忧虑之下,似乎还有一丝因他存在而带来的安心,“瀚龙,你害怕吗?那些关于未来的梦境,还有这个完全看不清深浅的戏子。”
欧阳瀚龙沉默了片刻,走到床沿边坐下,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却又仿佛能感受到彼此体温的距离,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怕。”他坦诚地回答,声音不高,却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但不是怕死,是怕失去。怕失去你,失去未来,失去身边每一个重要的人……怕我们拼尽全力,最终却依然无法扭转那个看似注定的结局。”他没有看她,但紧握的拳头和手臂上微微绷起的肌肉,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与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南宫绫羽的心被这番话深深触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与想要靠近的冲动涌了上来。她掀开被子,起身,走到他身边的地铺旁,与他并肩坐下,肩膀自然而然地轻轻相抵。
一股温暖而安定的力量,伴随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透过相触的部位传来,悄然驱散着他心头的阴霾。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图驱散沉重的努力,以及淡淡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怀念。
欧阳瀚龙侧过头,看着她被窗外微光勾勒出的柔和侧脸和微微颤动的长睫,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当然记得。某个看起来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小公主,其实笨手笨脚的,差点把我家客厅都给拆了。”
南宫绫羽忍不住轻轻捶了一下他结实的手臂,嗔怪道:“谁让你当时突然从旁边冒出来!而且,那时候的你,不也是个莽莽撞撞、只知道硬撑的笨蛋吗?”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真正的责怪,只有历经岁月沉淀后、独属于彼此的亲昵和了然。
“彼此彼此。”欧阳瀚龙低笑一声,手臂上传来她拳头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微动。
气氛悄然缓和,某种暧昧的暖流在空气中暗暗涌动。两人就这样靠坐在墙边,低声聊了起来。从初遇时的惊心动魄与相互戒备,到后来一次次并肩作战中建立的生死信任与惊人默契,再到平日里训练、学习、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却充满暖意和笑语的琐碎点滴……回忆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冲刷着因未知强敌而带来的寒意,也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不知不觉间,两人靠得越来越近,肩膀紧密地贴在一起,手臂也偶尔会不经意地碰触,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和呼吸。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低低的交谈声和逐渐同步的、平稳的呼吸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与某种隐秘的渴望在悄然滋生。
后半夜,在欧阳瀚龙的坚持下,南宫绫羽还是回到床上休息。欧阳瀚龙则靠坐在墙边,闭目养神,但精神力始终保持着一分警觉,感知着周围的任何异动,同时也分出一丝意念,关注着床上那人平稳的呼吸。
黑暗中,南宫绫羽侧身躺着,目光落在床下地铺上欧阳瀚龙模糊而可靠的轮廓上,感受着他存在所带来的坚实安全感,心中那份因诡异戏子和恐怖未来而产生的焦虑,奇异地平复了许多。一种“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有人并肩”的笃定感包裹着她,让她终于抵抗不住疲惫,沉沉睡去,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心弧度。
确认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真正陷入沉睡后,欧阳瀚龙也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然而,在与白衣戏子那短暂却层次分明的交锋之后,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深处,似乎多了一点什么。那是一种极其隐晦、难以捉摸的感应,如同深海中的暗流,存在,却无法看清其形貌,与他之前那些被干扰的记忆感觉相似,却又有些微的不同,仿佛是一把钥匙,被埋藏在了迷雾之后。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入房间。
欧阳瀚龙率先醒来,他生物钟一向精准。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熟练地整理好地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回头望去,南宫绫羽还在熟睡,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月华织就的锦缎,铺满了素色的枕头,睡颜恬静柔美,褪去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毫无防备的娇憨。
他正打算悄声离开,床上的南宫绫羽睫毛轻轻颤了颤,似乎感知到他的动静,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睁开有些迷蒙的紫色眼眸,带着初醒的慵懒和水汽,对上了他还没来得及移开的、带着些许打量意味的目光。
“早。”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特有的沙哑和柔软,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早。”欧阳瀚龙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时间还早,要不要再睡会儿?”他的目光在她因睡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略显凌乱的领口处停留了一瞬,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开。
南宫绫羽摇摇头,拥着被子坐起身,柔软的布料勾勒出纤细的腰线:“不了,该起床了。”她注意到他快速移开的目光,脸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拉了拉领口。
两人默契地没有去提昨晚那令人脸红的扑倒、深夜的交心长谈,或是同处一室带来的微妙悸动。但一种无形的、更加亲近和自然的氛围已经牢牢萦绕在两人之间,一个眼神交汇,一个不经意的肢体接触,都透露出无需言说的亲密与默契。
当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来到餐厅时,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欧阳未来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她手里拿着锅铲,目光在两人身上溜溜转了一圈,重点在欧阳瀚龙略显轻松的神色和南宫绫羽微红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立刻露出了极其暧昧和促狭的笑容。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眼睛弯成了月牙,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我亲爱的哥哥居然一大清早就从绫羽姐的房间里出来了?而且看起来神清气爽,心情很不错嘛?昨晚休息得好吗?”最后一句,她是冲着南宫绫羽问的,语气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欧阳瀚龙面不改色,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拿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精准而迅速地塞进了欧阳未来还想继续八卦的嘴里,动作行云流水。
“吃你的饭,少说话。”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但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略显强硬的姿态,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南宫绫羽则是默默地走到餐桌另一头坐下,低着头,小口喝着碗里的白粥,假装专注研究粥里每一粒米的样子,只是那从柔顺银发间露出的、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耳尖,和她偶尔悄悄抬眼瞟向欧阳瀚龙那带着羞涩与嗔怪的眼神,早已将她的心事泄露无遗。
来到灵璃学院,这种微妙的变化更是无所遁形,仿佛他们周身自动形成了一个散发着甜蜜与亲密气息的磁场。
课间休息时,欧阳瀚龙没有像前几日那样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眉头紧锁,而是主动走到南宫绫羽的座位旁,身体自然地靠近,手臂几乎要碰到她的,和她低声讨论起刚才韩荔菲老师讲的《高阶元素共鸣理论》中的一个复杂难点。虽然讨论的内容严肃而正经,但那自然而然的贴近,低头交谈时几乎要碰到一起的发丝,他说话时偶尔落在她脸颊旁的温热呼吸,以及南宫绫羽倾听时微微仰头、眼中带着信赖与专注的浅浅笑意,都清晰地落在了周围有心同学的眼里。
“啧,看来某位‘魔丸’同学今天状态回春啊?不仅黑眼圈消失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变得……嗯,顺眼了不少?”冷熠璘靠在窗边,一如既往地用他那种带着点欠揍的优雅语调点评道,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了然与看好戏的光芒,“看来某些特殊的‘充电’方式,效果显着?”
欧阳未来立刻像只闻到鱼腥味的小猫,凑到南宫绫羽另一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小声在她耳边咬耳朵,声音却足以让旁边的欧阳瀚龙听到:“绫羽姐,你快老实交代!昨晚我哥是不是终于开窍了?他没对你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比如……嗯?”
面对挤眉弄眼的欧阳未来,南宫绫羽的脸颊刚褪下去的红晕“腾”地一下又涌了上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她羞赧地轻轻掐了一下欧阳未来的手背,低声道:“别瞎说!我们……我们只是在商量正事……”
她的辩解在此刻的氛围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正好抱着画板经过他们座位的林晓晓,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笑着对南宫绫羽眨了眨眼,然后用画笔在速写本上快速勾勒了几笔,似乎想将这弥漫着恋爱酸臭气息、又充满张力的瞬间永恒记录下来。
面对伙伴们明目张胆的调侃和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欧阳瀚龙这次却显得异常镇定。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我心坦荡,随你们怎么说”的意味,甚至还伸手,极其自然地将南宫绫羽耳边一缕滑落的银发轻轻拢回耳后。这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让南宫绫羽的身体微微一僵,脸颊更红,却也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甜意。他随后才继续低下头,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耐心地向南宫绫羽解释着元素相位干扰的能量模型。他这份沉稳、专注与不经意间流露的占有欲,反而让准备看好戏的众人觉得被喂了一嘴狗粮,有些无趣,又有些羡慕。
上课铃响,韩荔菲老师迈着娇小却沉稳的步子走进教室。她习惯性地先用锐利的目光扫视全班,当看到欧阳瀚龙不仅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神游天外或者顶着一对标志性的黑眼圈,反而坐姿端正、眼神清明专注地看着自己,甚至在他旁边的南宫绫羽也脸颊微红、神色却异常认真时,她镜片后的紫色眼眸里极快地闪过了一丝讶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原来如此”的了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易察觉地点了下头,仿佛对某种扰乱课堂的因素终于消失感到满意,随即开始讲课。
“今天,我们深入讲解不同元素力量在共鸣时,可能产生的相位干扰问题及其在实战中的应对策略……”
欧阳瀚龙认真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要点,偶尔还会因为某个观点与身旁的南宫绫羽交换一个眼神。那些关于元素正反面、关于未来灾难、关于白衣戏子的阴影依然盘踞在心底,但他不再允许自己被它们吞噬而陷入焦虑。他知道,沉溺于未知的恐惧毫无意义,唯有把握当下,不断提升自己对力量的理解和掌控,才能在危机真正来临时,拥有守护眼前这份宁静与美好的能力。而身边这个人,就是他必须变强的、最重要的理由。
笔尖在纸面上划过,发出规律的沙沙声。南宫绫羽偶尔侧过头,能看到他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和那缕白色的挑染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也照亮了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坚定。一种混合着安心、暖意与日益加深的情愫在她心中静静流淌,让她也更加专注于眼前的课程。
然而,在这片看似恢复平静、甚至因为感情升温而显得更加美好的表象之下,欧阳瀚龙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与白衣戏子交锋之后,自己的意识深处,似乎真的多了一点什么。那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感应,而更像是一个被加密的、带着某种规律的能量印记,深藏在被干扰的记忆迷雾之后,模糊不清,无法解读,却又隐隐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波动,仿佛在等待某个契机被唤醒……
“呵呵,有趣的棋子……”
白衣戏子面具下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随后化作一张空白的扑克卡牌,消失在异空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