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回去，彻底检查你的伤势，让大家休整。” 欧阳瀚龙拍了拍叶未暝的肩膀，力道很轻，“列车员说前面大站停车二十分钟，我去看看有没有卖热食的，给大家弄点吃的。你回去休息，别硬撑。”
叶未暝点了点头，没有反对。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强行活动只会增加负担。
二十多分钟后，火车在一个较大的中转站停靠。欧阳瀚龙下了车，在站台上迅速找到了推着售货小车的工作人员，买了六份用简陋纸碗装着的、热气腾腾的汤面，又买了几瓶水和一些独立包装的卤蛋、火腿肠等零食。东西不精致，但在漫长的旅途中，热食的诱惑是巨大的。
当他提着东西回到车厢时，大部分人都已经醒了，正睡眼惺忪地活动着僵硬的脖颈。南宫绫羽也已经坐直，正在用手指梳理有些凌乱的白色长发，看到欧阳瀚龙提着食物回来，对他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和感激的浅淡笑容。靠着他睡了一路，似乎让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哇！臭老哥万岁！” 欧阳未来瞬间清醒了大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纸碗里飘着油花和几片薄薄蔬菜的面条。
“这个时候你要叫我什么？”
欧阳瀚龙拿着一包卤鸡腿在欧阳未来眼前晃悠。
“哥哥……”
这小妮子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仿佛自己既乖巧又可爱。
冷熠璘也来了精神，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嘟囔着：“谢天谢地总算有点像样的东西了……”
大家安静地分食了简单的晚餐。热汤下肚，驱散了车厢里的寒意和残余的疲惫，虽然身体依旧酸痛，但精神恢复了不少。
夜色渐深，火车继续在轨道上奔驰。吃完东西，困意再次袭来，但这次没有那么难以抵挡了。众人重新调整姿势，在硬座狭窄的空间里寻找相对舒适的休息方式。欧阳未来依旧靠着时雨，冷熠璘歪着头打盹，樱云缩在角落，羽墨轩华抱臂假寐。南宫绫羽这次没有靠在欧阳瀚龙肩上，而是将头轻轻靠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闭目养神。欧阳瀚龙和叶未暝也各自闭目休息，只是叶未暝的眉头始终没有完全舒展。
漫长的夜晚在车轮的节奏中缓缓流逝。
当晨曦透过沾满灰尘的车窗，照射进车厢时，广播里传来了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提示音。青州，到了。
又是近一个小时的市内交通辗转，当熟悉的庭院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通过重重验证，进入地下基地。熟悉的灯光，熟悉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的轻微嗡鸣，熟悉的金属通道和房门。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立刻开始会议或汇报。所有人的第一需求高度一致——洗澡。
基地的生活区配有完善的设施。热水淋浴冲刷掉积累多日的尘土、汗渍、血腥味和疲惫，换上干净柔软的居家服或训练服，踩在基地恒温地板上的感觉，让每个人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安全。
欧阳未来擦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裹着毛茸茸的睡衣，扑倒在休息室柔软的长沙发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活过来了……我感觉自己终于又是个人了……”
时雨也洗了澡，换了干净的深灰色卫衣和长裤，湿发用毛巾包着。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小口喝着刚煮好的热牛奶，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冷熠璘把自己扔进另一张单人沙发，半躺着，闭着眼睛，似乎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他白色的长发也洗过了，柔顺地披散着，那缕血红挑染在基地明亮的灯光下恢复了些许光泽。
樱云换了身黑色的连衣睡裙，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软垫，蜷在窗边的矮榻上。羽墨轩华是最后一个洗完出来的，蓝灰色短发还在滴水，她只是随意地用毛巾擦了擦，便换上了一身干练的黑色训练服。她走到主控台前，开始操作。
南宫绫羽也洗漱完毕，白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发带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浅紫色家居长裙，少了几分战斗时的凛冽，多了几分温婉。她走到欧阳瀚龙身边，看着他正在调试基地的内部通讯和监测系统。
“都收拾好了？” 欧阳瀚龙从后面搂住了她，柔声问道
“嗯。” 南宫绫羽轻轻应了一声，“叶未暝呢？”
“在医疗室。自动诊断仪在给他做全面扫描，零号辅助分析。” 欧阳瀚龙敲下几个按键，“他的情况不太好。反噬很严重，伤及了本源。需要专门的修复方案，可能还要申请总部的一些特殊资源。”
南宫绫羽的眉头蹙起，眼中闪过担忧。“彼岸黎明的代价么……”
就在这时，羽墨轩华那边传来了动静。她调出了外部加密通讯频道，输入了复杂的授权码和动态密钥。屏幕闪烁了几下，连接建立。
“青州分部，安全线路已建立，请求同步近期事件简报及任务状态更新。” 羽墨轩华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短暂的延迟后，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出男女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确认身份。欢迎归来，青州小队。正在同步数据……正在调取相关任务档案……”
主控室侧面的主屏幕上，开始滚动显示文字和简图信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连瘫着的冷熠璘都坐直了身体，欧阳未来也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凑到屏幕前。
简报开始很常规，提到了昆仑山脉等地异常事件的初步评估，以及狩天巡总部下达的调查指令。然后，列出了先后派往异常区域的多支侦查与调查小队名单及代号。
“第一批侦查小组，代号鹰眼，于四日前进入目标区域，失联。”
“第二批支援与调查小组，代号探勘者、壁垒，于三日前出发，昨日确认失联。”
“第三批高阶调查及应急处置小组，代号清道夫、谛听、破军，于两日前出发，今日凌晨确认信号集体湮灭，判定全军覆没。”
“第四批……”
冰冷的文字，简洁的判定，一条条罗列在屏幕上。
休息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中央空调系统运转的微弱风声，和屏幕上光标跳动的声音。
全军覆没。
除了他们自己。
欧阳未来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旁边时雨的胳膊。时雨的身体也僵硬了，盯着屏幕，嘴唇抿得发白。
冷熠璘的脸色沉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沙发扶手。樱云从矮榻上坐了起来，异色瞳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名单。羽墨轩华的背脊挺得笔直，脸上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南宫绫羽轻轻吸了一口气，看向欧阳瀚龙。
欧阳瀚龙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扫过一张张震惊、凝重、后怕的同伴的脸，最后与南宫绫羽的目光相遇。他的眼神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沉重、愤怒、疑虑，以及一丝冰冷的了然。
他们猜到了这次任务不简单，猜到了白嗣龙的布局危险，但没想到，代价如此惨烈。其他小队，那些同样经验丰富、同样拥有非凡力量的同僚，竟然无一幸免。
而他们，这支经历了诡异心魔幻境、几乎崩溃、最后侥幸逃脱的队伍，却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这幸存，此刻感觉不到丝毫庆幸，只有沉甸甸的压力和刺骨的寒意。
白嗣龙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虚空中回荡：“……优质的观察对象需要适当的养护和成长空间，才能持续产出更有价值的数据……”
难道，其他小队，都只是他为了“测试”或“激活”他们这个“优质样本”而准备的……祭品？或者，是在那幻术攻击之外，遭遇了别的、他们未曾知晓的恐怖？
零号的电子音打破了沉默，带着罕见的凝重：“根据残余能量信号分析和最后传回的碎片化信息推断，其他小队失联区域，能量反应模式与你们遭遇的幻术攻击有相似之处，但表现更为暴烈和具有直接攻击性。推测存在复数个不同性质、或不同发展阶段的高阶心魔幻境陷阱。生还概率……低于千分之零点三。”
千分之零点三。几乎就是必死。
羽墨轩华关闭了简报页面，转向众人，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活下来了。但这不代表结束。我们成了唯一的目击者，唯一的数据携带者。白嗣龙不会放过我们。总部，还有各方势力，很快也会找上门来。”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
“在我们彻底恢复，理清头绪，准备好说辞之前——” 她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基地进入一级静默状态。切断非必要外部通讯，启动所有伪装和防御协议。我们需要时间。”
没人反对。劫后余生的松弛感早已被这残酷的消息冲击得荡然无存。沉重的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这间刚刚恢复些许温暖的地下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