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南梁腹地商业重镇,虽不及建康王气磅礴,却另有一番繁华气象。运河如带,舟楫穿梭,码头桅杆如林;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幌旗招展,贩夫走卒吆喝声、车马粼粼声、算盘珠子的噼啪声交织成一片旺盛的市井喧嚣。空气里弥漫着茶叶、药材、香料、油脂以及铜钱特有的味道。
一辆风尘仆仆的青篷骡车,随着入城的人流,缓缓通过守卫略显松懈的城门。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温和儒雅、留着整齐灰白短须的中年面孔,正是化名“谢言”的萧玄。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城防布置和街景,眼底深处却是一丝冰冷的评估与计算。
“老爷,到江陵了。”扮作车夫的赵莽压低嗓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像个普通仆役。
“嗯,寻个干净妥帖的客栈,先住下。”“谢言”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完美契合了一个初来乍到行商的身份。
他们下榻在城南一家名为“悦来居”的中等客栈,要了一个清静的小院。安顿下来后,“谢言”并未急于外出,而是让赵莽去市集采买些时新果子,又让阿史那去打听城中几家大茶楼酒肆的生意口碑,自己则凭窗而立,看似欣赏街景,实则在脑海中将墨九提供的江陵城信息与眼前所见一一印证。
江陵,鱼龙混杂,漕运、商贸、地方势力、朝廷眼线盘根错节。在这里立足,既要显山露水融入其中,又不能过于扎眼惹人怀疑。
次日,“谢言”换上一身体面却不张扬的杭绸员外服饰,手持一柄紫竹骨绢面扇(扇骨亦是特制),带着“仆从”赵莽,开始了他的“商业考察”。
他先是流连于各大药行和绸缎庄,以“谢员外”的身份,与掌柜们攀谈,询问行情,品评货色,言语间透着内行人的精明和对利润的敏锐,偶尔抛出几句对北方战事影响商路的担忧,显得合情合理。接着,又去了几处热闹的茶楼,坐在大堂角落,一壶清茶,几碟茶点,耳听八方,将市井流言、商界动态、乃至官府的一些细微动向默默记于心间。
几天下来,“谢员外”给江陵商界留下的初步印象便是:一位家底殷实、经验老道、行事谨慎,意欲在江陵寻找机会的南方商人。普通,却不平庸,恰好在不起眼与值得留意之间找到了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动作,在暗处悄然进行。
根据墨九提供的绝密信息,江陵城西市有一家看似普通的“陈记杂货铺”,实则是隐麟早年布下的一处重要资金暗桩。掌柜老陈,表面唯利是图,实则是隐麟资深暗哨,掌管着一笔相当可观的应急资金。
是夜,月黑风高。
“谢言”独自一人,借着夜色掩护,如同鬼魅般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来到了陈记杂货铺的后门。他有节奏地轻叩门板,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门内沉寂片刻,随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一盏昏黄的油灯探出,映照出老陈那张布满皱纹、写满警惕的脸。
“打烊了,客官明日请早。”老陈的声音沙哑低沉。
“江南的雨,润不了北地的燥。”“谢言”对上暗号的前半句,声音平静。
老陈浑浊的眼睛猛地一缩,死死盯着门外这张陌生的面孔,迟疑道:“……但塞外的风,总能捎来故人的消息?”
“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谢言”对上最后一句,同时,指尖一翻,亮出了那枚刻有云纹暗记的令牌。
老陈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警惕瞬间化为激动与难以置信!他猛地拉开门,压低声音:“您……您真是……”他不敢说出那个名字,只是急切地将“谢言”让进屋内,迅速关门落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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