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地、一次又一次地抬眼,目光贪婪而谨慎地描摹着对面那个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道浓密的扇形阴影,挺直的鼻梁勾勒出冷硬的线条,那双总是蕴含着风暴与寒冰的凤眸此刻紧闭着,让他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迫人,竟意外地显出一种静谧的、甚至略带疲惫的脆弱感。
这罕见的脆弱感,如同一把钥匙,轻轻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她想起了他那些沉疴已久的陈年内伤与暗疾。
作为医者,秉持着“医者仁心”的准则,她其实一直将此事挂在心上。
之前是出于纯粹的畏惧而不敢多问,后来是关系变得微妙复杂而不知如何开口,生怕触及他的逆鳞。
但此刻,或许是今晚的经历(无论是自己的反击还是他默许的态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或许是那份暗生的、她不敢命名的情愫在暗中驱使着她想要靠近、想要关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挤压出去,终于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嗓音,轻声开口,主动打破了这持续已久、令人窒息的沉默:“督公。”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点回音。
宫寒渊没有立刻睁眼,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只是那搭在膝盖上的、骨节分明且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眉峰也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个极小的弧度,表示他听到了,并且对此有所反应。
沈怜星紧张地攥紧了袖口,指尖深深陷入柔软的布料中,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掌心沁出的湿冷汗水。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您……您之前的旧伤,肩背与肺脉处的沉疴,近日天气转凉,可还有发作?脉象可还平稳?民女……民女近日翻阅古籍,偶得一温润滋补的方子,或可……或可再为您仔细诊察一次脉象,根据具体情况,调整一下药方,以期……能更好些。”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她所有的勇气与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