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府的日子,在一种微妙的新平衡中缓缓流淌。
沈怜星心中对宫寒渊的敬畏,如同庭院里那几株黑竹投下的阴影,始终存在,无法驱散。
那是基于对他权势、对他莫测性情、对他偶尔展露的、源自尸山血海般经历的冷酷本能的深刻认知。
每次靠近书房,那种无形的威压依旧会让她的心跳漏掉半拍;每次他沉默不语,只用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扫视过来时,她依旧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然而,在这片敬畏的土壤上,一株名为“勇气”的幼苗,已然破土而出,并且开始茁壮成长。
她不再像初入府时那般,只敢被动承受,战战兢兢地揣测圣意。
她开始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在某些无关核心利害的事情上,直言进谏。
这种“敢”,并非恃宠而骄,也非鲁莽冲撞,而是一种建立在长期观察、谨慎判断和那份日益增长的、难以言喻的“亲近意”基础上的试探。
这日午后,她照例去书房送调理旧伤的丸药。
进入书房时,正听见宫寒渊在吩咐赵刚,语气冷冽:“……那批人,既然骨头硬,不肯吐实,留着也是无用。天黑之前,处理干净,不必再报。”
沈怜星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紧。
她虽不知具体所指,但“处理干净”四个字背后蕴含的血腥意味,让她瞬间手脚冰凉。
她几乎能想象到东厂刑房里即将上演的惨烈景象。
若是以前,她只会低头垂目,假装未曾听见,迅速放下药离开。
但此刻,她捧着药盒的手微微收紧,深吸了一口气,在赵刚领命欲退下时,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室内两人的耳中。
“督公。”宫寒渊抬眸看她,眼神淡漠,带着询问。
赵刚也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沈怜星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走上前,将药盒放在书案上,然后才抬眼看向宫寒渊,斟酌着词语道:“督公,民女方才听闻……您要处置一批人犯。民女斗胆,有一言……不知……”
“说。”宫寒渊打断她,语气听不出喜怒,但显然没有多少耐心。
沈怜星心一横,继续道:“民女以为,人犯若尚有价值,或可再行斟酌审讯之法。骤然处置,虽则干脆,但若其中真有紧要关节未曾挖出,岂非……可惜?况且,杀戮过甚,终非长久之道,易积怨愤,恐损阴鸷……于您声名,亦是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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