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易怀着几分忐忑,回到清静崖执事堂。
刚踏入院门,便感到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在身上,令周遭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守拙执事正负手立于堂前,面沉如水,目光如两道冰锥,直刺而来。
“弟子蓝桥易,见过执事。”蓝桥易硬着头皮,上前恭敬行礼。
“四日。”守拙执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比责骂更令人心悸,“未经禀报,擅离驻地,音讯全无。视门规为何物?”
蓝桥易自知理亏,低头道:“弟子知错。因得闲云师叔祖召见,沉浸于阵法演练,一时忘了时辰,请执事责罚。”
“闲云师叔?”守拙执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这位师叔也颇为头痛,但语气依旧冰冷,“即便师叔召见,亦非你罔顾门规之由。道宗之地,非是尔等可肆意妄为之所。规矩若废,何以成方圆?何以护这清净道场,护尔等求道之心?”
他字字如铁,砸在蓝桥易心上,并非单纯的训斥,而是在阐述一个冰冷而坚实的道理。
蓝桥易肃然,更深地躬身:“弟子愚钝,谨遵执事教诲。”
守拙执事冷冷地看了他片刻,才道:“既已知错,便需受罚。罚你清扫‘砺心径’至‘迎客坪’所有石阶,不得动用灵力,需以手执扫帚,一寸寸清扫干净。何时扫净,何时为止。去吧。”
清扫石阶?不得动用灵力?从砺心径到迎客坪,那可是数千级陡峭光滑的石阶!
这惩罚看似简单,实则极耗时间与体力,尤其在不能动用灵力的情况下,无异于凡夫苦役。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种“磨”性子的惩罚。
“是,弟子领罚。”蓝桥易没有任何辩解,再次行礼后,转身便去杂物房取了扫帚水桶,径直往砺心径走去。
王昊正从一旁经过,看到蓝桥易拿着扫帚,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讥诮,似乎觉得他受此惩罚颇为丢人,冷哼一声便走开了。赵大牛则远远看到,想过来帮忙,却被蓝桥易用眼神制止——受罚岂能让人代劳?
于是,清静崖上出现了这样一幕:其他弟子或于云台演练法术,或于藏经阁埋头苦读,或于灵田药圃辛勤劳作,唯有一人,默不作声地在那陡峭光滑的石阶上,一级一级,认真地清扫着落叶尘埃,擦拭着经年污渍。
初时,蓝桥易只觉此罚枯燥乏味,且耗时费力。但扫着扫着,他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不再去想高深的阵法,不再去琢磨灵力的运转,只是专注于眼前这一级石阶,这一片落叶,这一块污迹。
手掌因长时间紧握扫帚而磨得发红,腰背因不断弯腰而酸疼,汗水浸湿了道袍。但他却在这种纯粹的、重复的体力劳作中,体会到一种异样的宁静。
他想起入门时攀登这石阶的艰辛,想起砺心径上运行功法的艰难,想起守拙执事那“规矩如山”的话语。
这石阶,承载了多少求道者的脚步?见证了多少汗水与坚持?它本身,不就是道宗“规矩”与“基石”的具象体现吗?
清扫它,仿佛也是在清扫自已的心尘。
他不再觉得这是惩罚,反而将其当作一种另类的修行。心神放空,只是扫着,擦着,感受着手掌与粗糙扫帚柄的摩擦,感受着汗水滴落石阶的触感,感受着石阶被一点点擦拭干净后露出的原本色泽。
不知不觉间,他竟进入了一种类似“听风”、“观石”时的空明状态。只是这次“听”的不是风,“观”的不是石,而是这清扫本身,是这石阶的“呼吸”,是这劳作中蕴含的某种最质朴的“道”。
他甚至无意识地调整着呼吸与动作的节奏,使之更省力,更高效,更契合自身的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