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庄重哀戚的氛围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仍残留着香火的气味。
就在众人以为仪式终结,准备默默消化这份集体悲伤时,始终如铁塔般矗立在主祭位旁的摩吉柯,却在这时向前踏出了决定性的一步。
他沉稳地走到台前,身影在祭台投下的阴影中显得格外高大。
台下无数道目光本能地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为老族长送上最后的悼词。
然而,摩吉柯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先做出了一个手势——右臂抬起,向着侧面沉稳而有力地一挥。
如同演练过无数次,又仿佛他此刻的意志已能无形地驱动人群,原本拥挤在台下、仍沉浸在悲痛中的族人们,竟下意识地、带着些许茫然地向两侧退开。
一条从广场边缘直通祭台下的通道,就这样在无声的默契中被迅速让了出来。
这突兀的变故瞬间揪紧了所有人的心,低低的惊疑声尚未成形——
通道尽头,沉重的脚步声已然响起。
一队全副武装、神情如同岩石般冷硬的战士,押送着几个步履蹒跚的身影,沿着那条被让出的道路,一步步走向祭台。
当看清被押送者的面容时,压抑的惊呼终于抑制不住地从人群各处爆发出来。
为首之人,竟是消失了数日、音讯全无的少族长拉尔拉达。
紧跟其后的,还有三四位众人熟悉的长老。
此刻的拉尔拉达,几乎让人无法辨认。
他面容枯槁憔悴,眼窝深陷如洞,昔日整洁的须发如今肮脏凌乱,仅仅穿着单薄破烂的囚衣,赤足踩在冰冷粗糙的石地上,裸露的皮肤上布满触目惊心的瘀伤与勒痕。
他的眼神浑浊涣散,唯有在被强光或无数道目光刺到的一刹那,才会闪过一丝微弱却执拗的、不肯熄灭的光芒。
那几位长老同样狼狈不堪,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强撑镇定,有人怒目而视,却都被牢牢制住。
族人们彻底陷入了震惊与混乱。
少族长为何如此模样?这些长老犯了何事?
几日前还只是暗流与猜忌,此刻竟化为如此赤裸而残酷的公开羁押。
未等惊疑发酵为更大的声浪,又有几名战士抬着几个粗糙结实的木台快步上台,将它们并排安置在老族长灵位的侧前方。
那低矮的木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直到这时,摩吉柯洪亮而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彻广场,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族人们!”
他先以沉痛的语调确认今日的主题。
“今天,是我们敬爱的老族长,魂归先祖、入土为安之日!”
紧接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刺骨的寒意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是,老族长一生光明,为部落耗尽心血,他的英灵,绝不容玷污!他的离去,也绝不能就此含混不清!”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惊愕、或恐惧、或茫然的脸,最终钉死在拉尔拉达等人身上,字字铿锵,充满了沉痛的控诉:
“就在我们沉湎悲痛之时,一些深藏的蠹虫,一些背叛了部落、辜负了老族长厚望的叛徒,他们的罪行,已到了无法遮掩的地步!”
他霍然抬手,直指那几个刚刚安置好的木台,声音斩钉截铁:
“因此,就在今日,在此地,在全体族人面前,在老族长的灵位见证之下——”
“我将公开审判这些不义之徒!让他们的罪恶曝于日光之下!让每一位族人,让老族长的在天之灵,共同裁决!”
话音落下,广场上一片死寂,唯有风声猎猎。
随着摩吉柯那声“审判”的余音在肃杀的广场上回荡,他再次抬手示意。
只见从人群的不同方向,陆续走出七八位年纪明显偏长、衣着相对体面却大多面带悲愤或愁苦之色的兽人。
他们步履缓慢地沿着那条通道,走向祭台,最终在摩吉柯的指引下,站到了那些木台的另一侧,与拉尔拉达等人遥遥相对。
眼尖的族人很快认出,这些新上台的,几乎都是老族长掌权时期便已身居长老之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