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几位,正是因为与拉尔拉达推行的“学习人类”、“革新旧制”等理念不合,在拉尔拉达逐渐接手部分权力后,被逐渐边缘化,甚至赶出权力核心的人物。
待这些受害人站定,摩吉柯转向他们,神色沉痛中带着鼓励:
“诸位长老,族人们都在这里,老族长的英灵也在看着。”
“请你们告诉大家,在拉尔拉达执掌权柄之后,你们遭遇了什么?部落的古老传统和公正,又遭受了怎样的践踏?”
一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长老率先开口,他声音颤抖,老泪纵横:
“我......我侍奉老族长三十余年,不敢说有多大功劳,只求对部落尽心尽力。”
“可少族长他一意孤行,非要学那些人类的花哨东西,我说了几句祖宗之法不可轻变,他便嫌我碍事,夺了我的职权,让我去管无人问津的旧档案库......”
“这,这是寒了我们这些老骨头的心啊!”
接着,一位脸上带着陈旧伤疤、气质悍勇的老战士捶打着胸口,怒声道:
“老子在战场上为部落流血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就因为我反对他用那么多物资去和人类换那些不知道好不好用的铁器,主张优先武装自己的战士,他就说我‘顽固好战’,不适合参与军务决策,把我踢出了长老会!”
“难道一心想着让战士们拿着更好的武器保卫部落,也有错吗?!”
另一位长老则哭诉自己家族经营的、传承数代的皮革工坊,因为拉尔拉达引入的人类竞争者和新式鞣制技术而生意凋零,求告无门......
指控一条接着一条,核心都围绕着拉尔拉达“排挤老臣”、“罔顾传统”、“亲近人类而疏远族人”。
这些指控半真半假,夹杂着真实的利益受损、理念冲突,以及被刻意放大和扭曲的细节。
每一句控诉,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台下许多依然对老传统抱有深厚感情、或自身利益也曾受到新政策冲击的族人心上,激起阵阵涟漪。
看向拉尔拉达的目光,也越发复杂,怀疑与不满在无声滋生。
而自始至终,被指控的拉尔拉达只是深深地低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单薄的身躯在风中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那铺天盖地的指责。
但他没有试图辩驳,甚至没有抬头看那些指控者一眼,仿佛已经放弃了抵抗,又或是被沉重的枷锁和连日的折磨耗尽了所有气力。
直到最后一位长老哽咽着说完,祭台上下被一种压抑的、等待最终裁决的气氛所笼罩。
摩吉柯这才缓缓转身,正对着被两名战士架着的拉尔拉达。
他上前一步,距离拉尔拉达仅数尺之遥,用全场都能听清的、如同雷霆般洪亮而威严的声音,厉声喝道:
“叛徒拉尔拉达——你听着!”
这一声断喝,仿佛带着某种力量,让一直低垂着头的拉尔拉达猛地一颤。
他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力气般,抬起了那张憔悴不堪的脸。
他的眼眶深陷,嘴唇干裂渗血,但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却骤然迸射出两道微弱却执拗如燃尽薪柴最后火星般的光芒。
他舔了舔破裂的嘴唇,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四个字,作为回应:
“我听着呢!”
这出乎意料的、带着嘶哑力度的回应,让台下细微的骚动为之一静。
摩吉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对于诸位长老的指控,你——有何解释?”
拉尔拉达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或愤怒、或悲痛、或冷漠的受害人的面孔,又掠过台下黑压压的、神情各异的族人,最后重新定格在摩吉柯脸上。
他的嘴角极其勉强地扯动了一下,仿佛想笑,却只形成一个苦涩到极点的扭曲表情。
他用那嘶哑的嗓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解释?他们的所谓指控,不过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