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缠绵,敲打着漕运司衙署的窗棂,也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钦差王文炳的到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激起的却是冰冷而压抑的涟漪。
王文炳并未如寻常钦差那般先入住驿馆,而是直接占据了漕运司最好的值房,将其改为行辕。他带来的护卫迅速接管了衙署内外的关键岗哨,原本属于漕运司的差役被勒令待在偏院,不得随意走动。整个漕运司,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陆沉舟的监察副使印信被当场收缴。他被“请”回了自己那间狭小的值房,门外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钦差护卫,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软禁。
值房内,陆沉舟负手立于窗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连绵的雨丝。他的面色平静无波,仿佛被夺权软禁的人不是自己。然而,那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翻涌的暗流,揭示了他内心的波澜。他并不畏惧个人的得失荣辱,他担忧的是那份送往京城的密信能否安全抵达,担忧的是苏婉儿此刻的安危,担忧的是这云河镇乃至整个晟朝的命运,是否会因这位来者不善的钦差而滑向更深的深渊。
雨水顺着屋檐流淌,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与此同时,清澜布庄后院。
苏婉儿已经按照陆沉舟的吩咐,启动了应急安排。重要的账册和核心人员已分批悄然转移至城外秘密仓库。但她自己,却坚持留了下来。她无法在明知陆沉舟身处险境时独自离开。
“东家,漕运司那边传来消息,陆大人被软禁了,印信也被夺了。”一个心腹伙计冒着雨赶来,低声禀报。
苏婉儿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晕开淡淡的痕迹。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了。我们派去府城的人有消息吗?”
“还没有。雨太大了,路不好走。”
苏婉儿挥挥手让伙计退下,独自走到窗边,望着漕运司的方向。雨幕如织,模糊了远处的街景,却模糊不了她心中的焦虑。她知道,王文炳的第一步是夺权软禁,下一步,必然是罗织罪名,甚至可能……直接下毒手。那封“就地格杀”的密旨,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最爱的人的头顶。
“沉舟……”她低声呢喃,指尖冰凉。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精明干练、能在商场与码头叱咤风云的苏东家,只是一个为心上人忧心如焚的普通女子。她后悔昨夜离开时,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没有更紧地拥抱他。
雨夜,漕运司值房。
烛火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映照着陆沉舟孤寂的身影。门外护卫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如同催命的更鼓。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叩击声,从后窗传来。
陆沉舟眼神一凛,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压低声音:“谁?”
窗外传来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刻意压低的嗓音:“是我。”
是婉儿!她怎么来了?!陆沉舟心头巨震,既有难以言喻的惊喜,更有滔天的担忧。他毫不犹豫地轻轻拨开窗栓,一道被油布裹得严实、纤细窈窕的身影,如同雨夜归巢的燕子,灵巧而迅捷地翻了进来,带进一股湿冷的寒气与淡淡的、独属于她的馨香。
油布掀开,露出苏婉儿被雨水打湿的鬓角和苍白的脸,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里的星辰,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绝与深深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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