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被墨汁浸透的绸缎,连路灯都收起了张扬,只剩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陆夜安踩着台阶下楼,回到车旁,他没有开门,而是倚在车边,摸出了烟盒。
随着火机“咔哒”一声脆响,火苗跃起,烟草味瞬间在夜里撕开一道口子。
烟头的红光在指尖忽明忽暗,温时念的那句喜欢像此刻的火星,燎的他整颗心都焦灼起来。
诚然,温时念是女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江随,坦诚的面对她自己的心意。
不用像他,连这份心思都裹着层见不得光的、自我唾弃的泥浆。
但她说出喜欢时那种毫不犹豫的坦荡与坚定,还是在陆夜安心里震出一圈圈涟漪,像一面镜子,照得陆夜安无所遁形。
烟雾从陆夜安唇边溢出,绕着他的轮廓打转,像一层不肯散开的雾。
陆夜安望着这层雾,突然长叹了一口气。
在克制跟悸动间反复横跳的这些天,直到此刻,陆夜安所有的口是心非,都被这个猝不及防的瞬间戳破了。
心底那几乎要翻涌而出的焦灼与慌乱,让他没办法再硬着头皮自欺欺人,把自己对江随的感情降级成因寂寞而依恋,亦或者朋友之间的关心了。
他承认,他就是喜欢江随。
一阵夜风吹过,吹的烟灰簌簌落在脚边,也吹散了绕在陆夜安身边的薄雾。
想起艾朗让他别后悔莫及的叮嘱,陆夜安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画面——江随对着温时念笑,眉眼弯弯,那份鲜活和信任,只在温时念面前展现。
心脏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感瞬间蔓延开。
陆夜安紧紧闭上眼,用力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已经不再迷茫,逐渐清明。
是啊,等到江随真跟温时念在一起了,他再追悔莫及抓心挠肝又有什么用呢?
指尖的烟蒂被他狠狠碾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溅起几点星火,迅速熄灭。
他顺手将烟头丢进垃圾桶,拉开车门,长腿一迈,坐进驾驶座。
车门“砰”地合上,回声在空荡的停车场滚了一圈,像替他做了决定。
引擎低沉咆哮,像猛兽苏醒。
后视镜里,江随住的那栋楼渐渐缩成一方小小的窗格子,灯光零星,像谁在黑暗里冲他眨了下眼。
陆夜安偏头看了一眼,指尖用力抓紧了方向盘。
活了28年,今天才发现自己变成了gay。
可如果恢复如常的代价是失去江随,那他承认,这份代价他承担不起。
“是男人就是男人吧。”他几乎无声地对自己说,声音干涩却带着某种一往无前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