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药效像退潮的海水,一点点从四肢百骸抽离,随之而来的是刀口处细密而绵长的钝痛。
温时念在一片混沌中恢复意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病房惨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刺鼻气味。
她动了动,想撑着床坐起身,轻微的动静却惊醒了不远处的人。
江随窝在单人沙发里,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斜斜搭在扶手上,外套盖到胸口,金色碎发被空调吹得乱糟糟。
听到动静,她打着哈欠坐了起身,揉了揉睡得有些发僵的后颈:“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看到那张在昏暗中依旧轮廓分明的脸,温时念愣住了,意识还有些迟钝:“……你竟然没走吗?”
江随笑了一声,伸手扶着她坐好:“这什么话,难道你觉得我会把你一个人甩在这儿不管?”
这句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话,像一根滚烫的针,轻轻扎在温时念的心口。
她喉咙发紧,强行压下那股翻涌上来的哽咽,转而问道:“余欢呢?怎么没看见她?”
江随在床边坐下,顺手替她把被角掖好:“那丫头想留下来陪护,但我想着她明天还要上学,就勒令她回去睡觉了。”
温时念指尖在被褥里悄悄收紧:“……那你呢?你明天上午不是要飞鹏城?”
“机票改签到下午了。”江随用拇指蹭了蹭她手背上输液留下的青痕,说得轻描淡写,“等余欢中午跟老师请了假过来,我再走也不迟。”
温时念垂下眸子,视线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声音低低的:“阑尾炎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你们没必要陪着我。”
江随曲指,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你这是打算让我们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想都别想。”
温时念被弹得睫毛一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她抬眼看着江随脸上那抹懒散的笑,她再次垂下眼帘,嗓音轻了许多,带着点感慨,又藏着点埋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如果坏一点,如果冷漠一点,她就能守好这颗心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人,像团烈火,引着人往前,又不能靠太近。
江随切了一声,抱起胳膊:“废话,我们不是朋友吗?再说了,就算抛开朋友这层身份不谈,你还是我妹妹的师父,我可不得使劲巴结你,好让你对我家余欢倾囊相授。”
听到这番不正经的解释,温时念被逗得低头,唇角弯出很小一个弧,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血色。
看见她唇角那抹浅淡的笑意,江随也跟着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放缓了些:“行了,现在时间还早,你刚做完手术,再睡会儿。”
温时念点了点头,在江随的搀扶下重新躺平。
啪的一声,江随刚关灯,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突然响起,像有人往空罐子里扔了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