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人后传

第49章 檐下烟火暖归心

(原创作品,侵权必究)

黔山的飞瀑轰鸣如九天银河倾泻,溶洞幽深似大地隐秘的脉络,那些浸染了西江千户苗寨阑珊灯火的记忆,如同被时光精心装帧的画卷,被旅人珍重地卷起,妥帖收进行囊最深处。当列车缓缓驶入深圳北站月台,湿润而熟悉的岭南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南海微咸的风、城市蓬勃的脉动,以及雨后玉兰若有似无的甜香,丝丝缕缕沁入心脾。张泽明(广东深圳)推开明大人工作室那扇厚重的海南黄花梨木门时,一股复杂而熨帖的气息温柔地拥抱了归人——那是沉静的印度老山檀香在博山炉中袅娜,是徽州松烟墨在宣纸上晕开的清冽,是午后阳光慷慨晒过古籍的暖意,是窗台龟背竹与散尾葵新叶吐露的鲜翠,更是经年累月沉淀下的、独一无二的“家”的味道。旅途的喧嚣与激荡,瞬间被这温厚的气息抚平,沉淀为心底汩汩流淌的暖泉。

“终于——到家啦!”卡齐娜的欢呼雀跃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她像一只挣脱了樊笼的云雀,甩掉沾着旅途尘埃的短靴,赤着脚丫便扑倒在客厅那张巨大的云朵般沙发里,把脸深深埋进印着纳塔火焰蜥蜴图腾的亚麻抱枕,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唔~ 还是家里的沙发最软!贵州那些盘山路上的颠簸,加起来都没有这个舒服!”她的声音闷在抱枕里,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慵懒与全然的放松。

玛拉妮则保持着惯有的优雅,将银灰色的旅行箱轻轻靠墙放稳,如同巡视领地的女王般环顾四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博古架上的青瓷梅瓶、墙角的仿古宫灯、书案上的笔山砚海,一切陈设都维持着她们离开时的模样,仿佛时光在此温柔驻足。唯有阳台一隅的植物们悄然诉说着时光的流逝:从广西十万大山带回的金线蕨,纤细的羽状叶片又抽出了几簇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湖南凤凰古城带回的那盆碰碰香,叶片肥厚得如同翡翠雕琢,指尖轻触,便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苹果清香;最引人注目的是新加入的成员——一个精致的玻璃生态缸,里面铺着从贵州织金洞深处带回的湿润洞穴苔藓,苍翠欲滴,几块形态奇特的钟乳石碎块点缀其间,在缸内营造出一方微缩的喀斯特秘境,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她步履轻盈地走到落地窗前,素手拉开厚重的墨绿色丝绒窗帘,刹那间,南国午后丰沛的金色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入,慷慨地洒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翩跹起舞。“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玛拉妮唇角微扬,声音清越,“这里,有种让人心瞬间沉静、安稳落地的魔力。”

爱莉希雅则如同一只翩跹的粉蝶,在洒满阳光的客厅里轻盈地转了个圈,粉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流光溢彩的优美弧线,发梢仿佛沾染了苗寨的星光:“欢迎回家~? 亲爱的明大人工作室!? 你最可爱的小妖精,带着黄果树瀑布的轰鸣、织金洞深处的星光,还有苗家阿妹甜美的歌声回来啦!?”她俏皮地对着书架上那些沉默的古籍线装书、墙上悬挂的寒光内敛的唐刀,甚至墙角那盆茂盛的绿萝打招呼,仿佛它们都是久别重逢的老友,“有没有想我们呀?? 一定想得不得了吧!?”

张泽明看着三位好友全然放松、各具情态的模样,眼底漾开温暖的笑意,如同春水初融。他脱下那件沾染了黔地山岚与风尘的靛蓝外衣,换上了一身舒适宽松的靛青色棉麻交领长衫,衣袂飘飘,自有几分魏晋风骨。如墨的长发仅用一根乌木簪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慵懒地垂落额前。他赤着脚,踩在温润光洁的柚木地板上,脚底传来踏实而熨帖的温度,那是属于家的、无可替代的触感。旅途中所穿的那身象征庄重与仪式的朱红唐装已被仔细收起,此刻的他,洗尽铅华,只余居家的温润闲适与自在安然。他步履从容地走向开放式厨房,声音温和:“舟车劳顿,都先歇息片刻。我去煮壶热茶,驱驱乏气,暖暖脾胃。”

卡齐娜和爱莉希雅果然如张泽明所料,很快便恢复了旺盛的精力,迫不及待地开始整理她们从贵州带回的“战利品”,客厅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声响。

“哥哥!哥哥!快来看呀!”卡齐娜献宝似的将她的宝贝们一股脑儿摊在宽大的鸡翅木茶几上,琥珀色的眼眸亮得惊人,“我的小芦笙!还有我的蜡染小牛牛!你看它多神气!”小巧玲珑的竹制芦笙产自西江苗寨,六根笙管打磨得光滑圆润,管身还精心雕刻着简单的云纹,末端系着五彩丝线编织的流苏穗子,轻轻一吹,便能发出几个清越的音符;一只蓝靛色蜡染布偶小牛憨态可掬,圆滚滚的身体上印着繁复精美的苗族图腾纹样——象征生命起源的蝴蝶妈妈与寓意吉祥的牛角图案,针脚细密,色彩古朴;旁边还有一包用油纸包好的波波糖,散发着芝麻与花生的甜香,以及一罐密封好的、红亮诱人的凯里酸汤料包。“我要把它们都放在我的书架上!”卡齐娜兴奋地比划着,“这样,我每天一抬头的时候,就能听到苗寨的歌声,看到我的小牛牛守护我啦!”

爱莉希雅则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从防震包装里取出一个造型别致的星空玻璃瓶。瓶底铺着在荔波小七孔如翡翠般碧绿的溪边捡拾的几片完整蕨叶和一小撮带着潮气的鲜嫩苔藓,仿佛还保留着山林的气息;瓶身中部,悬浮着几颗在黄果树瀑布激流下拾获的鹅卵石,它们被亿万年的水流冲刷得浑圆光滑,温润如玉,在光线下折射出内蕴的水光,象征着水之磅礴与坚韧;晶莹剔透的弧形瓶壁上,用特制的银粉精心勾勒出弯月与星辰的图案,仿佛将黔地的夜空封印其中;瓶口系着一条粉蓝色的真丝缎带,飘逸灵动,缎带里巧妙地卷着一张在织金洞购买的明信片,上面印着洞中奇观“霸王盔”的雄伟照片。

“当当当当~? 这是我的‘黔山星河许愿瓶’!?”爱莉希雅双手捧着瓶子,粉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儿,声音里满是梦幻般的喜悦,“它装着黄果树飞溅的水珠、织金洞闪烁的星光、西江苗寨温暖的灯火,还有爱莉希雅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快乐!?”她轻盈地走到窗边,将瓶子悬挂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我要让南国的阳光每天都穿过它,在我们的地板上、墙壁上,洒下属于贵州的、带着魔法的光斑!?”

玛拉妮则显得安静而专注。她取出她那台专业单反相机和一本皮质封面的厚实笔记本,在临窗的书桌前坐下。书桌一角,还放着她沿途采集的植物标本:一片来自黄果树瀑布崖壁特有的蕨类植物的完整叶片,脉络清晰;一朵在黔东南山野间采摘并精心压干的贵州高山杜鹃花,色泽虽褪却风姿犹存。她打开电脑,一张张照片在屏幕上如画卷般徐徐展开:黄果树瀑布如天河倒悬,雷霆万钧,水雾弥漫如仙境;西江千户苗寨的万家灯火在夜色中次第点亮,如同跌落凡间的星河;荔波小七孔的卧龙潭碧波荡漾,清澈见底,宛如镶嵌在喀斯特群山中的翡翠;织金洞内,千姿百态的钟乳石在灯光映照下,呈现出光怪陆离、梦幻瑰丽的色彩;龙宫暗河幽深静谧,水流潺潺,更添几分神秘色彩……玛拉妮时而凝神注视着某张照片陷入沉思,时而提笔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将旅途中的地理风貌、风土人情、植物特性以及内心的感悟,分门别类,一丝不苟地整理归档,仿佛在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

“玛拉妮姐姐,你在做什么呀?”卡齐娜整理完自己的宝贝,好奇地凑到书桌旁,探着小脑袋。

“在整理我们的‘黔山风物志’,”玛拉妮抬起头,对她温柔一笑,阳光在她沉静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边,“把那些美好的瞬间、珍贵的见闻和有用的知识,都妥善地保存下来。这样,即使岁月流逝,当我们再次翻开它,那些鲜活的记忆就会重新浮现,就像又一次踏上了那片神奇的土地。”“哇!这个主意太棒啦!我也要帮忙!”卡齐娜立刻被吸引了,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支彩色水笔,在玛拉妮笔记本的空白页上,认认真真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却充满童趣的图案——一条喷着酸汤泡泡的大鱼正和一只顶着牛角的小布偶“激烈战斗”,旁边还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卡齐娜的超级酸辣大冒险!超级好吃!”

这时,张泽明端着红木托盘走来,上面稳稳放着四只素雅的白瓷盖碗,碗中是新沏的都匀毛尖(特意从贵州都匀茶山带回)。细嫩的茶芽在水中缓缓舒展,如同碧螺初绽,汤色呈现出清澈明亮的黄绿色,氤氲的热气中升腾起清高鲜爽的茶香,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来,尝尝这黔山春天的味道。”他微笑着将茶碗一一递到她们手中。

“唔!好香!还有点甜甜的味道!”卡齐娜迫不及待地吸溜了一小口,被烫得吐了吐舌头,却一脸满足。

“茶汤清冽,入口微涩,旋即回甘,喉韵绵长,确是上好的明前毛尖。”玛拉妮细细啜饮,品味着茶汤在舌尖的微妙变化,给出了专业的评价。

爱莉希雅则双手捧着温热的茶碗,像捧着稀世的珍宝,粉眸微闭,长长的睫毛轻颤:“嗯~? 像喝到了清晨带着露珠的茶芽,还有山涧里清冽的泉水和缭绕的云雾!? 暖暖的,香香的,一直暖到心里去啦!?”

张泽明目光扫过茶几上琳琅满目的小物件,书桌上摊开的笔记和照片,眼中盈满温和的笑意:“看来,黄果树的雷霆壮歌、苗寨木楼里的脉脉温情、溶洞深处的诡谲奇幻,都已经妥妥帖帖地装进了我们的行囊,被我们带回了这个家。”他走到靠墙的紫檀木多宝格书柜前,打开玻璃柜门,从最上层取下一个造型古朴、包浆温润的紫檀木匣子。匣子开启,露出里面精心收藏的“大地记忆”。他将在黄果树瀑布下游河滩拾取的一小块被湍急水流经年累月磨砺得光滑如玉的白色石英石(象征水滴石穿、以柔克刚的恒心),以及在织金洞深处人迹罕至处拾到的一小块带着细微层叠纹路的深褐色钟乳石碎片(象征亿万年的时光沉淀与自然的鬼斧神工),郑重地放了进去。匣子里,早已静静躺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印记:敦煌莫高窟的七彩细砂、洛阳汉魏故城的残破瓦当、金陵雨花台的斑斓雨花石、海南三亚的洁白珊瑚碎块、韶山冲的赭红色火山浮石、炎帝陵的黑色燧石、江西景德镇的青花瓷片、福建武夷山的古茶树枝、苏州留园的扇形银杏叶、台湾阿里山的灵芝切片、淮安河下的蒲菜干、武当山金顶的松针……每一块石头,每一片叶子,每一粒砂砾,都承载着一段独特的旅程,一份沉甸甸的守护记忆,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大地的辽阔与厚重。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金红,厨房里开始飘散出诱人的酸香,混合着一种奇异而清新的辛香。

“哥哥!今晚我们吃什么呀?好香好香!我闻到酸汤的味道啦!”卡齐娜像只被香味牵引的小馋猫,吸着鼻子,循着那勾魂摄魄的香气溜进了厨房。

张泽明正系着一条靛蓝色的棉麻围裙,在灶台前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他决定用从贵州凯里精心挑选带回的酸汤料包和一小瓶珍贵的木姜子油,复刻一道让他们在苗寨念念不忘的经典美味——酸汤鱼。

主菜:酸汤鱼。选用肉质细嫩的新鲜鲈鱼,片成薄而均匀的鱼片;汤底是用贵州特有的红酸汤(以米汤自然发酵,加入番茄、辣椒等制成)精心熬煮,翻滚的汤汁呈现出诱人的橙红色;加入切块的新鲜番茄增添自然果酸,再投入脆嫩的绿豆芽、吸饱汤汁后变得胖乎乎的油炸豆腐泡;最后,淋上几滴灵魂般的木姜子油,那独特的、带着山野气息的辛香瞬间被热力激发,弥漫开来,酸辣鲜香,开胃生津,勾人食欲。

配菜:腊肉炒折耳根。精选贵州山区农家熏制的土猪腊肉,肥瘦相间,咸香浓郁,切成薄片煸炒出油;主角折耳根(鱼腥草)选用最嫩的根茎部分,清洗干净后切成寸段,口感爽脆,带着独特的清香,与腊肉的咸香碰撞出奇妙的风味。

配菜:清炒时蔬。选用本地清晨采摘的新鲜菜心,翠绿欲滴,只需蒜蓉清炒,保留其原汁原味的清甜爽脆。主食:贵州糍粑辣椒蘸水配米饭。将贵州特有的糍粑辣椒(辣椒与姜蒜等舂制而成)加入葱花、香菜、腐乳、酱油等调成蘸水,香辣浓郁,层次丰富,配上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堪称绝配。

“都是些寻常的家常菜,”张泽明回头对探头探脑的卡齐娜笑道,手中锅铲翻飞,动作娴熟,“出门在外久了,山珍海味也比不上想念的这一口家里的味道。今天就用这贵州的酸汤和木姜子,让我们重温一点苗乡的风味,也慰藉一下我们的‘贵州胃’。”

“哇!是酸汤鱼!真的是贵州的味道!”卡齐娜用力吸了吸鼻子,小脸上满是陶醉和期待。爱莉希雅也像只粉蝶般翩然飞入厨房:“张泽明,我能帮忙吗?? 我想学学怎么用红辣椒摆出漂亮的花!? 就像我们在苗家阿姐的宴席上看到的那样!?”

“当然可以,”张泽明欣然应允,递给她几个颜色鲜艳饱满的红辣椒和一把小巧锋利的水果刀,并简单示范了如何切出花瓣的形状。玛拉妮则默不作声地挽起袖子,主动承担起清洗和切折耳根的任务。她动作优雅而精准,刀工利落,切出的折耳根长短均匀,根根分明,如同艺术品。

晚餐时分,四人围坐在铺着崭新桌布的餐桌旁。深蓝色的蜡染桌布是卡齐娜从西江苗寨精心挑选带回的,上面印着苗族神话中孕育万物的“蝴蝶妈妈”图腾,古朴而神秘,为餐桌增添了一抹浓郁的异域风情。熟悉的骨瓷餐具,熟悉的暖黄灯光,餐桌上却氤氲着来自黔山深处的独特风味,交织着家的温馨与旅途的回味。

“唔!鱼肉好嫩好滑!酸汤又酸又辣,太过瘾啦!木姜子的味道香香的,好特别!”卡齐娜吃得鼻尖冒汗,小脸通红,满足地喝着碗里红亮诱人的酸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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