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墨迹干透,糊上灯壁,点亮内置的小烛。四盏风格迥异、却同样凝聚心意的灯笼被轻轻提起,暖黄的光晕透过灯壁上的画与字散发出来,与天上月华、树上灯笼交相辉映,在地上投下斑斓摇曳的光影。
“真好看……”爱莉希雅提着自己那盏精致绝伦的灯笼,眼中流光溢彩,仿佛盛满了全世界的星光与月色。
“我们来提着灯笼走一走好不好?”卡齐娜小声提议,眼中充满了期待,“就像……就像一个小小的巡游仪式!”
于是,四人提着各自独一无二的灯笼,在庭院中缓步而行。光影随着他们的脚步移动,掠过青石板,照亮竹叶,惊起几只休憩的萤火虫,这些小精灵拖着点点微光,加入这场地上的“巡游”,与灯笼、明月共同编织出一幅灵动梦幻的画卷。没有人说话,只有轻柔的脚步声、灯笼竹骨轻微的吱呀声、和彼此间宁静而融洽的呼吸声,一种深沉的、无需言表的温馨与连接感在月光下静静流淌。
巡游结束,重新坐回石桌旁。玛拉妮变戏法似的从屋里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圆滚滚的芋艿和一大碗浓香扑鼻的桂花酒酿小圆子。“光吃月饼哪够?尝尝这个!暖暖身子!”
香甜的酒酿和软糯的小圆子立刻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爱莉希雅小口喝着碗中温热的甜汤,粉颊被热气熏得微红,满足地喟叹:“唔…甜甜的,暖暖的,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去啦……”
月色渐深,露水微凉。张泽明起身进屋,取来了几条薄薄的羊毛披肩,细心为三位女孩披上。爱莉希雅拢了拢肩上带着他体温的披肩,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极甜的笑容:“谢谢泽明,好暖和。”
夜更深沉,月华愈发皎洁清澈,如同水银泻地,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却又比白昼多了一份朦胧的诗意与温柔。话题不知何时从节日习俗转向了每个人心底深处,那些关于“月亮”的、最柔软的记忆与想象。
爱莉希雅屈膝坐在软垫上,双臂环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月亮出神。“看着这么美的月亮……总会让人忍不住去想,在月光照耀下的每一个角落,此时此刻,是不是也有人在看着同一轮月亮,想着远方的人?”她的声音轻柔如梦呓,“月亮……好像一座桥呢,连接着所有分离和相聚的心……无论相隔多远,只要能看见月亮,就好像……好像能感受到彼此的思念一样。”她的眸光温柔而辽远,仿佛真的能透过月华,看到无数悲欢离合。
卡齐娜抱着枕头,鼠兔耳朵软软地塌下来,声音带着一丝困倦的软糯:“我小时候……总是相信月亮上真的住着漂亮的嫦娥仙子和小玉兔……晚上害怕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偷偷爬起来看月亮,想着仙子会不会也在看着我,就不那么怕了……”说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哈欠。
玛拉妮则爽朗一笑:“我们逐浪客更实在些!月亮是我们夜间航行最重要的指引之一!它的盈亏变化与潮汐息息相关,掌握了月亮的规律,就是掌握了大海的一部分脉搏。它可是我们最熟悉也最可靠的老朋友了!”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对这位“老朋友”的信任与亲近。
张泽明听着她们的分享,微微一笑,目光也投向那轮亘古不变的明月:“古人说,‘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也正因如此,每一次的圆满才显得格外珍贵,值得珍惜。它提醒着我们,珍惜当下人,珍惜眼前景。”
他的话语落下,庭院中有一刻特别的宁静。爱莉希雅忽然轻轻哼起了一段旋律。那调子极其古老、悠缓、空灵,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与温柔,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光长河,从某个遥远的、被遗忘的角落流淌而来。她没有唱词,只是单纯的哼鸣,空灵的嗓音在月夜下婉转起伏,精灵耳尖微微颤动,仿佛在与月亮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那旋律奇异地贴合了此刻的氛围,带着某种抚慰人心的魔力,让听到的人心中都泛起温柔而惆怅的涟漪。
哼唱声渐渐止息,余韵却仿佛仍萦绕在月光之中。爱莉希雅微微低下头,轻轻说道:“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往事乐土’里,一位朋友教我的……她说,这是她故乡的、关于月亮的古老歌谣……每当月圆之时哼起,就能让月光洗净心中的尘埃……”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淡淡的、深切的怀念。
没有人追问,也没有人评论。卡齐娜不知何时已靠在玛拉妮肩头昏昏欲睡,鼠兔耳朵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玛拉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自己则依旧腰背挺直,逐浪客的警觉让她依旧保持着清醒,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怀中女孩的睡颜,又抬头望望月亮。
张泽明为爱莉希雅续了些热茶。爱莉希雅接过,双手捧着,感受着那份温暖,对张泽明投去感激的一瞥。
夜更深了,月光却依旧慷慨地洒满庭院,温柔地笼罩着每一个人。灯笼里的烛火已渐渐微弱,唯有那盏“流光莲”依旧散发着恒定的、梦幻的粉白光晕,与月华相互辉映。石桌上的茶汤也已温凉,但无人介意。一种极度宁静、极度安详、极度圆满的氛围包裹着他们。
爱莉希雅悄悄挪近张泽明,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得如同羽毛:“泽明……”
“嗯?”
“谢谢你……谢谢这个夜晚……”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全然的满足与幸福,“这是我度过过的,最美好、最圆满的中秋节。”
张泽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下颌轻轻贴了贴她的发顶,动作轻柔而珍重。一切尽在不言中。
玛拉妮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人,又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卡齐娜,小麦色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极浅却了然的微笑。她抬起头,望向那轮仿佛也在微笑的、圆满无缺的明月,眼中倒映着清辉,也倒映着这份静谧而深厚的温馨。
万籁俱寂,唯有月华无声流淌,温柔地见证着这一切,将这份跨越了世界与次元的团圆与羁绊,深深地镌刻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