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浮现的瞬间,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彻底消失。
镜面,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光滑,冰冷,清晰地映照出我此刻苍白如纸、布满泪痕和惊疑不定的脸庞。身后,空无一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雷雨夜的一场集体幻觉。
闺房内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有我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和窗外细密的雨声。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冰冷粘腻。我瘫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浑身脱力,大脑一片空白。
“信我……你我……本一体……”
最后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反复回响。本一体?什么意思?难道我和她之间,真的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不是附身,而是……共生?甚至……同源?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那一夜,剩余的时间,我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我找出了父亲在我及笄时赠予我防身的一柄镶嵌着宝石的锋利匕首。我握着冰冷的刀柄,坐在梳妆台前,目光在寒光闪闪的匕首锋刃和那面恢复平静的铜镜之间来回移动。
我抬起左手,将匕首冰冷的刀尖轻轻抵在右手食指的指尖。微微用力,一丝尖锐的刺痛传来,一颗鲜红的血珠缓缓渗出,在苍白的指尖上显得格外刺眼。
血……就在眼前。只要轻轻一划,将血抹在镜面上……会发生什么?是打开地狱之门,释放出一个吞噬我的恶灵?还是……真的能解开谜团,救出那个哀婉的女子,也解救我自己?
匕首的锋刃微微颤抖,映出我挣扎扭曲的脸。我几次想要用力划下,但内心深处对未知的极致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手腕。理智在疯狂地呐喊:不要!这是陷阱!
我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窗纸泛白,鸡鸣破晓。指尖的那颗血珠已经凝固发黑,如同一个丑陋的疤痕。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刺下那一刀。
天亮了。晨曦透过湿漉漉的窗棂,驱散了夜的阴霾,也带来了一丝冰冷的清明。
我放下匕首,看着镜中那个眼窝深陷、憔悴不堪的自己,一个决定在心中缓缓成型。
不能贸然行事。这面镜子,这个“镜中仙”,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用血开镜,风险未知,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开端。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不能拿自己的魂魄去赌。
我要查!查清这面镜子的来历!查清那个宫装女子到底是谁!她为何被困镜中?她与我又有何关联?父亲当年从西域带回它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镜中仙”、“魂魄相连”,这些说法又从何而来?
也许,所有的答案,并不在镜中诡异的低语里,而是在镜外真实的人间。答案可能藏在父亲讳莫如深的往事里,藏在西域那座荒废的古寺中,甚至……藏在某些尘封的宫廷秘辛之内。
我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痕,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眼神中,恐惧尚未完全褪去,却多了一丝决绝的坚毅。
我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盲目冒险。我要主动出击,去揭开这面古镜背后缠绕的迷雾。
哪怕迷雾之后,是更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