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电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客厅。光柱掠过蛛网密布的房梁,垮塌一半的家具,最后,落在了通往浴室的那扇门上。
“哎呦,这房子格局挺怪啊。老铁们看那边,好像是个浴室?听说这家的老太太就是死在这屋里的,邪门得很!”他语气轻佻,带着一种寻求刺激的兴奋,完全没有丝毫敬畏。他一边对着手机屏幕互动,一边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客厅中央,甚至找了个相对稳固的箱子,把手机架了上去,调整着角度。
“好了好了,设备架好!今晚主播小刀,就带大家探秘这栋百年凶宅!礼物刷起来!火箭跑车刷起来,主播这就带你们去看最刺激的!”他对着手机屏幕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然后拿起手电,径直朝着浴室走去。
我的心(如果那团凝聚的意识和感知还能称之为心)猛地抽紧。十年了,终于还是有人闯了进来。以这种……最糟糕的方式。
我无声地飘上二楼,躲在楼梯口的阴影深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站在浴室门口,手电光毫无顾忌地打在那面巨大的镜子上。镜面在强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映出他年轻却带着几分油滑的脸。
“嚯!老铁们快看!这镜子,绝对的老古董了!这木质边框,这水银斑驳的……有内味儿了!”他凑近镜子,几乎把脸贴上去,用手指关节,“哒哒”地弹了弹冰凉的镜面。
“网上说,以前住这儿的老太太,还有她孙女,都在这镜子前出的事,邪乎得很!有人说半夜能听到镜子里有哭声,还有人说能看到镜子里有另一个自己……”他对着手机屏幕,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从网络上道听途说、已经扭曲变形的“传说”,语气里满是猎奇和戏谑。
每一次他手指触碰镜面,每一次他轻佻的话语在浴室里回荡,我都能感觉到,那枚深深楔入镜框顶端的暗红色铜钉,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
那不是物理上的震动,更像是一种……感应。仿佛沉睡的某种东西,被这鲁莽的闯入和亵渎,轻轻搅动了一下。
年轻男人浑然不觉,他甚至觉得不够刺激,用手电光故意在镜面上来回晃动,制造光怪陆离的效果。“来啊!有本事出来走两步啊!让直播间的老铁们开开眼!”
铜钉的震动,似乎更明显了一点点。非常轻微,但确实存在。
而我,这个半透明的看守者,只能静静地悬浮在二楼的阴影里,无能为力地看着。一种混合着悲哀、愤怒和更深无奈的情绪,在我虚无的体内弥漫开来。
阻止他?我无法发出声音,无法触碰他。
警告他?他根本看不见我。
十年的平静,难道就要被这个无知而狂妄的闯入者打破吗?
镜中的那个“它”,是否也正隔着薄薄的镜面,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新鲜的、充满生气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