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强迫颤抖的手指稳定下来。我注册了一个全新的、随机生成的海外匿名邮箱账号。然后,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那个视若生命的档案袋,解开塑料袋。
档案袋已经有些潮湿,边缘破损。我颤抖着取出里面最关键的那几页纸——那份揭露真相的匿名举报信复印件、带有红笔疑点标注的原始现场记录、还有林晚日记的残页。然后,我拿出一支捡来的铅笔头,在一张废纸背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简要写下了林晚案的经过、陈副校长的罪行,以及我被追捕的现状。
做完这些,我掏出前几天从一个醉醺醺的流浪汉身边偷来的、一款极其老旧、屏幕碎裂、电量显示只剩一丝红色的非智能手机。这是我唯一的“拍摄”工具。我借着屏幕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一页一页地将这些关键证据拍了下来。画面模糊,但字迹勉强可辨。
手机发出低电量的警告蜂鸣。我争分夺秒,将照片导入电脑,压缩成一个加密的压缩包,设置了一个复杂的密码。然后,我在新注册的匿名邮箱里,写下了邮件正文,再次简述案情,并附上了压缩包的密码。
收件人地址,我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无比郑重地输入了报道上的那个省纪委举报邮箱地址。
每一个按键按下,都像敲击在我的心脏上。
最后,我的鼠标指针,悬停在了“发送”按钮上。
发送吗?一旦发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省巡视组会相信吗?他们会调查吗?还是……这邮件会被拦截?会直接转到陈副校长手里?我会不会因此暴露最后藏身之地?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心脏。但林晚学姐那双含冤的眼睛,陈副校长那狰狞的冷笑,还有我这段时间非人的逃亡经历,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中闪过。
不!没有退路了!要么搏一把,要么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
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鼠标左键!
“咔嚓。”
一声轻微的点击声。
屏幕上弹出一个进度条,蓝色的色块缓慢地、一格一格地向前移动。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终于,进度条走到了尽头。
屏幕上显示出一行绿色的文字:
【邮件发送成功】
成功了!
我猛地向后靠在肮脏的电脑椅上,浑身虚脱,冷汗像瀑布一样涌出,瞬间浸透了偷来的工装。手臂和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几乎痉挛。
没有时间庆祝或感伤。我立刻强制关闭电脑,拔出电源线。然后将那部老旧手机的后盖抠开,拔出里面的sim卡,用打火机烧熔,再将手机机身在地上狠狠踩碎,扔进不同的垃圾桶。我用抹布仔细擦拭了键盘、鼠标和桌面我可能触碰过的地方。然后,我压低帽檐,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烟雾缭绕的黑网吧,重新汇入外面喧嚣而漠然的人流。
种子,已经借着无形的电波,跨越了千山万水,播撒了出去。
现在,我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渺茫的希望在彼岸生根发芽,等待正义的审判降临这座城市。
或者,等待毁灭的镰刀,率先割断我的喉咙。
我抬起头,望向城市上空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