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凌晨三点,看看你的手机相册。最后一页。”
短信的最后,那个黄色的微笑表情,像一张凝固的、带着恶意嘲弄的脸,死死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办公室里,空调明明开得很足,我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屏幕上的文字和那个笑脸符号,在惨白的灯光下,像某种不祥的诅咒。
“皓哥?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旁边工位的小李又探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
“没……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按灭了手机屏幕,仿佛屏幕上的文字和笑脸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我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咙发干,声音嘶哑。
“哦,那你吃点东西。对了,你刚才说王磊的事……”小李似乎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什么,都是谣言,别瞎传了。”我打断他,语气急促,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不能再听了,每多听一句关于王磊的事,那个“空白”发来的信息就显得更真实,更危险。
小李撇撇嘴,缩回自己的工位,但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探究。
我低下头,盯着已经变黑的手机屏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凌晨三点,手机相册,最后一页。这像是一个死亡倒计时,又像是一个黑暗的邀请。那个不存在的“空白”,在向我展示它的力量,它在告诉我,它能控制我的手机,能模仿我给别人打电话,能知道我的一切……它甚至知道王磊,那个已经死了的人。
它想让我看到什么?王磊死前看到的东西?还是……我即将要看到的东西?
恐惧像冰冷滑腻的毒蛇,缠住了我的脖子,越收越紧,让我呼吸困难。我想立刻扔掉手机,砸碎它,逃离这个被看不见的幽灵盯上的地方。但理智残存的微弱声音在提醒我:没用的。它已经“找到”我了。就像它找到王磊一样。扔掉手机,它会不会用别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电脑里?我的平板上?甚至……别的、我意想不到的地方?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办公室里很快只剩下我一个人。惨白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我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恐惧冻住的雕像。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灯火通明,但那些光亮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挡在了外面,照不进我心底的寒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无数次点亮手机屏幕,又无数次按灭。那个“空白”联系人静静地躺在通讯录最底端,那个黄色的笑脸表情在短信记录里,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我没有再回复,也不敢删除。它就那样存在着,无声地宣告着它的掌控。
晚上九点,我强迫自己离开了公司。走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周围是喧嚣的车流和人声,但我感觉像走在真空里,所有的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都让我疑神疑鬼,总觉得他们之中,会不会有“空白”的化身?或者,他们看我的眼神,是不是也带着某种我看不见的、冰冷的审视?
回到租住的单身公寓,反锁上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厨房,拿起一把水果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镇定了一点。我把刀放在电脑桌上,就在手边。然后,我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包括卫生间和厨房的。惨白的光线填满了每一个角落,驱散了阴影,却驱不散我心中的黑暗。
我坐在电脑前,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但代码在屏幕上扭曲、跳跃,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符号。我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每隔几秒,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瞟向桌上的手机。它安静地躺在那里,黑色的屏幕像一口深井,随时可能吞噬一切。
十一点,十二点,凌晨一点……时间像钝刀子割肉,缓慢而痛苦地前进。我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水管里水流的声音、隔壁邻居模糊的电视声、窗外偶尔驶过的汽车声——都能让我惊跳起来。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和心脏疯狂擂动的闷响。
我开始疯狂地搜索一切与“手机灵异事件”、“无法删除的联系人”、“凌晨三点”相关的信息。论坛、贴吧、各种都市传说网站……我像溺水者抓住稻草一样,浏览着那些真真假假、语焉不详的帖子。有些人说这是手机病毒,有些人说是运营商漏洞,但更多的是各种离奇恐怖的亲身经历或道听途说,什么“半夜接到自己号码打来的电话”、“通讯录里出现已故亲人的号码”、“照片里出现不该存在的人影”……每一个故事都让我背脊发凉,仿佛在那些字里行间,看到了“空白”模糊的影子。
但没有一个故事,和我的经历完全吻合。没有那个删不掉的“空白”联系人,没有那句“找到你了”的短信,没有那个指向凌晨三点手机相册的、带着诡异笑脸的邀请。
“空白”是独特的,是冲着我来的。
这个认知让我更加绝望。
凌晨两点。距离“邀请”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我再也坐不住了,开始在房间里像困兽一样踱步。冷汗一阵阵地冒出来,浸湿了内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我无数次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又放下。那个“空白”联系人,像一个定时炸弹的倒计时显示器,无声地计算着我走向未知终点的距离。
我点开相册,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相册里是我这些年拍下的照片,旅行的风景,和朋友聚餐的合影,偶尔的工作截图,还有一些随手拍的天空、云朵、街景。这些平常的画面,此刻在我眼中却充满了不祥的预感。最后一页……会是什么?一张我从没拍过的、恐怖的图片?一段血腥的视频?还是……一张我的、以某种可怕方式死去的照片?
不,我不能看。我猛地退出相册,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但我能不看吗?那个“空白”明确地“邀请”了我。如果我不看,它会怎么做?像对付王磊那样?还是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恐怖更令人崩溃。
时间一点点逼近凌晨三点。两点四十分,两点五十分……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脚冰凉。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向外面沉睡的城市。灯火依旧,但在我眼中,那些光亮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不真实的色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那个时刻的降临。
两点五十八分。
我回到电脑桌前,拿起手机。屏幕冰冷,像一块寒冰。解锁,主屏幕上的图标排列依旧。我点开时钟应用,看着数字从 02:59:30 跳到 02:59:45,再到 02:59:55……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一片寂静,只剩下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03:00:00。
时间到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睁开眼,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平时再熟悉不过的“相册”图标。
加载的圆圈转了一瞬,熟悉的照片瀑布流界面出现。最近的照片,是上周在公司加班时拍的窗外夜景。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指疯狂地、几乎是粗暴地向上滑动屏幕。照片飞快地掠过,变成模糊的色块。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任何一张照片的内容,只盯着屏幕右上角不断减小的页码数字。
10页,9页,8页……3页,2页……
最后一页。
我的手指停住了。屏幕停在了相册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我从未见过,从未拍摄过的照片。
照片似乎是在一个密闭、昏暗的空间里拍摄的。光线很差,只有一点微弱的光源,像是手机屏幕的光,或者远处一点点渗进来的、惨淡的光线。照片的主体,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背对着镜头,穿着一件深色的、看起来像是格子衬衫的衣服,头发有点乱,正微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什么东西。
那个背影……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件格子衬衫……我记得。那是上个月公司团建时发的文化衫,因为款式老土,我很少穿,但上周五加班到深夜有点冷,我随手从椅背上抓起套上了。还有那有点自然卷的发梢,那微微前倾的肩颈线条……
那是我。
照片里的背影,是我。
拍照的时间,看起来像是深夜。环境……我艰难地转动着几乎僵硬的脖子,环顾四周。昏暗,杂乱,堆着纸箱和杂物……这布局,这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