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
是编织物的颜色。
和我去年在庙会上买给雨薇的、后来放入她手中的那根红手绳,颜色一模一样。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缝隙里的一抹暗红,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无法动弹。
是它?是那根手绳?它怎么会在这里?从殡仪馆到这里,隔着大半个城市!是有人拿来的?还是……
我不敢想下去。
我颤抖着,几乎是匍匐下来,将脸贴近冰冷肮脏的地面,手电光死死地照着那个缝隙。缝隙很窄,看不清全貌,但那抹暗红色,在灰尘和铁锈中,显得格外刺眼,格外不祥。
我需要把它弄出来看看。
我环顾四周,从旁边的破烂木箱上掰下一根稍微结实点的木条。小心翼翼地,用木条的一端,探进缝隙,轻轻拨动那抹暗红色。
很顺利,那东西似乎没有卡住,被木条带着,慢慢从缝隙深处挪了出来。
当它完全暴露在手电光下时,我看清了。
确实是一根编织的手绳。暗红色,有些磨损,款式普通。
但就在手绳被完全拖出缝隙的刹那——
“啪嗒。”
一个很小、很轻的东西,从手绳缠绕的缝隙里,掉了出来,落在积灰的地面上。
我用手电照去。
那是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黑色的、长方形的东西。
是一个微型的……存储卡?或者sim卡?
看起来非常小,非常薄,像是某种特制的型号。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手绳,和这个微型存储卡,一起藏在这个废弃仓库的机床底座下,在一个精确的坐标点?
这绝对不是巧合!
我顾不上脏,用颤抖的手指,捏起了那枚微小的存储卡。它冰冷,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又捡起了那根红手绳。手绳入手有些粗糙,确实像是雨薇常戴的那根,但我不能百分百确定。
是谁放在这里的?雨薇?不可能。是那个用她账号发消息的“人”?这就是“弄”的含义?让我来找这个?
这个微型存储卡里,有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接近真相的预感,压过了恐惧。我需要读取这张卡的内容!也许里面就有答案,关于这些诡异信息的答案,甚至……关于雨薇的答案。
但我没有能读取这种超微型存储卡的设备。我的手机不行,电脑也需要特殊的读卡器。
先离开这里。这里太诡异了。东西找到了,立刻走。
我将手绳和微型存储卡紧紧攥在手心,站起身,最后用手电扫了一圈这个阴森的仓库。依旧空无一人,只有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我转过身,快步朝着来时的铁门走去。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比来时更加急促。
就在我即将走到铁门口,那半掩的铁门和外面巷子里的光亮已经清晰可见时——
“叮咚。”
我口袋里,我自己的手机,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在这绝对寂静、只有我脚步声回荡的恐怖环境里,这声音不亚于一声惊雷!
我浑身一僵,脚步顿住。
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掏出手机。
屏幕亮着。
是微信消息。
发信人:沈雨薇。
内容只有一句话,和一张图片。
文字:“找到你了。”
图片,是一个实时拍摄的照片。
照片的拍摄角度,是从我身后上方某处,俯拍下来的。
照片里,是我此刻的背影。我正站在仓库靠近门口的位置,手里拿着手机,强光手电的光柱指向地面。在我前方几步远,就是那扇半掩的、透着外面光亮的蓝色铁皮门。
拍摄时间,就是几秒钟前。
“它”就在我身后。在这个仓库里。在我刚才检查过、认为空无一人的黑暗之中。用某种方式,拍下了我刚刚的背影,发了过来。
“找到你了。”
这四个字,此刻不再是隔着屏幕的诡异信息,而是一个确凿的、冰冷的宣告。
“它”,就在这里。和我同处一个空间。看着我。
极致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甚至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正死死地钉在我的后背上。
我猛地转过身,手电光如同受惊的野兽,疯狂地扫向我身后的黑暗!
光柱撕裂浓稠的黑暗,扫过高大的钢架,扫过斑驳的墙壁,扫过一堆堆废料和木箱……
空无一人。
只有我的光柱,在无尽的尘埃和黑暗中,徒劳地切割着寂静。
什么都没有。
但那张实时拍摄的照片,和我手中冰冷的手绳、微型存储卡,都在无声地证明着,“它”的存在。
“嗡——”
手机又震动了。
我几乎要把它扔出去。但我强迫自己低头看去。
沈雨薇:游戏继续。卡里的东西,你会想看的。不过,时间不多了哦。
后面,依然跟着那个黄色的、咧开嘴的、充满恶意的笑脸表情。
游戏继续。时间不多了。
我攥紧了手心里那枚冰冷的微型存储卡和红手绳,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那扇生锈的铁门,冲进了午后苍白而闷热的阳光里。
直到跑出两条巷子,重新回到有点人烟的街道,我才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全身,心脏依然狂跳不止。
我摊开手心,那枚黑色的微型存储卡,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卡里的东西,我会想看的。
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而那个“时间不多了”,又是什么意思?
我抬起头,望向城市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远比想象中更恐怖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是我逝去的爱人,和一个隐藏在数字阴影中的、满怀恶意的“玩家”。
我必须弄清楚卡里有什么。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