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胤禛,想起昨晚他状似无意地问起定身之事,被她用“粗浅医理,气血凝滞”敷衍过去时,他那副明显不信却又不敢多问、眼神里还带着点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清仪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这个凡人夫君,心思是重了些,探究欲也强了些,但好在还算识趣,知道界限在哪里,而且,有他在前面挡着,确实省了她不少麻烦。
“额娘!看!”弘晖终于堆好了一个摇摇欲坠的高塔,兴奋地拍着小手,仰起小脸求表扬。
清仪放下书卷,俯身将儿子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指着那歪歪扭扭的积木,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嗯,晖儿真厉害。”
弘晖高兴地在她怀里蹭了蹭,小鼻子习惯性地吸了吸,满足地眯起了眼:“额娘,香香。”
胤禛从户部衙门回来,踏入府门,立刻就感觉到了与往日不同的氛围。不是紧张,而是一种过分的井然有序和安静。下人们见到他,恭敬行礼之余,眼神里似乎都多了点别的东西,等他走到通往正院的回廊时,更是连个闲逛的丫鬟太监都见不到了。
苏培盛跟在他身后,低声笑着禀报:“爷,您可是没瞧见,如今咱们府里,那可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呃,不是,是上下齐心,规矩得不得了!都是托了福晋的福!”
胤禛挑眉,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难以言喻的骄傲。他的福晋,不动声色间,就将整个府邸打理得心悦诚服?
他加快脚步走向正院。一踏进月亮门,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清冽气息便扑面而来。院子里花草生机勃勃,几个丫鬟安静地做着手中的活计,见到他,无声地行礼。
屋内,窗边榻上,清仪正抱着弘晖,低声指点着他认积木上的图案,侧脸在夕阳余晖下柔和得不可思议。弘晖咿咿呀呀地学着,小胖手胡乱指划。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莺莺燕燕的烦扰,只有温暖的灯光,妻儿的低语。
胤禛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连日在衙门处理漕运烂账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他脱下带着外面寒气的披风递给苏培盛,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阿玛!”弘晖眼尖,立刻发现了他,张开小手就要扑过来。
清仪也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却仿佛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和。
胤禛心中一动,走过去,很自然地在榻边坐下,先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然后看向清仪,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松和暖意:“我回来了。”
这一刻,正院仿佛真的成了一个超然物外、独立于所有纷扰之外的世外桃源,而他,心甘情愿地被这方天地牢牢吸引,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