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清仪抽回手,转身去倒茶,“倒是你,嗓子有点哑,是不是又跟那些老臣较劲了?”
胤禛笑了笑,没接话,他在炕边坐下,看着清仪沏茶的背影,烛光给她镀了层暖黄的边,家常的衣裳,头发松松挽着,比那身皇后朝服看着顺眼多了。
“清仪。”他忽然叫了一声。
“嗯?”
“今天的事,听说了吧?”
清仪动作没停,把沏好的茶递给他:“听说了。”
胤禛接过茶盏,指尖碰到她温热的掌心:“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清仪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静,“你金口玉言都说出去了,难道我还能说‘不行,你得再纳几个’?”
这话带着难得的调侃,胤禛愣了愣,随即笑出声:“那倒也是。”
两人安静地喝了会儿茶,外头天彻底黑了,宫里陆续点起灯,孩子们被嬷嬷带下去洗漱,屋里只剩他们俩。
“其实,”胤禛放下茶盏,声音低了些,“前世那些事,我有时候还会梦见。”清仪抬眼看他。
“梦见养心殿冷得跟冰窖似的,梦见那些女人为了点恩宠斗得你死我活,梦见……”他停了停,“梦见最后身边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清仪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这一世不一样。”胤禛反手握住她,握得很紧,“我有你,有孩子们,这就够了,那些虚的,不要也罢。”
“那些老臣不会罢休的。”清仪提醒他。
“让他们闹。”胤禛嗤笑一声,“朕倒要看看,谁敢逼朕纳妃。”
这话说得霸道,清仪却听得心里发暖,她站起身:“你先坐会儿,我去小厨房看看。”
“让下人去就是了。”
“我想自己去。”
清仪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时手里端着个青瓷盅,盖子掀开,热气混着香气扑出来,是鸡茸粟米羹,撒了细细的葱花。
胤禛眼睛一亮:“你做的?”
“不然呢?”清仪舀了一碗递给他,“尝尝,味道变没变。”
胤禛接过碗,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汤羹温润滑嫩,粟米软糯,鸡茸鲜香,还是记忆里的味道,从前在府里,但凡他熬夜办差,清仪总会让人送这个来。
“没变。”他低声说,又舀了一勺,“还是这个味儿。”
清仪坐在一旁看着他吃,忽然问:“真不后悔?”
“后悔什么?”
“以后史书上写起来,雍正皇帝虚设六宫,独宠皇后,那些文人墨客,不定要怎么编排你。”
胤禛放下碗,看着她:“那就让他们编去,朕这一生,政绩如何,后人自有公论,但朕的私事……”他伸手,将她颊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朕自己说了算。”
清仪笑了,这次是真笑,眼角弯起细细的纹路,烛光在里面跳。
“笑什么?”胤禛问。
“笑你傻。”清仪说,声音软了下来,“哪有皇帝像你这么傻的。”
“那皇后呢?”胤禛凑近些,“哪有皇后像你这样,听说皇帝不纳妃,就煮碗羹汤打发了?”
“不满意?”清仪挑眉。
“满意得很。”胤禛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比什么礼物都满意。”
烛火噼啪响了一声,清仪靠在他肩上,轻声说:“胤禛。”
“嗯?”
“谢谢。”
胤禛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他知道她谢的是什么,不是谢他不纳妃,是谢他这一世,真真切切把她放在心上,把这个家放在心上,这就够了。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悠长地在夜色里荡开,坤宁宫的灯暖融融地亮着,像这深宫里一个小小的、踏实的窝,而皇帝深情虚设六宫的传言,已经飞出宫墙,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慢慢传成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