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仪看向弘晖:“晖儿觉得呢?”
“儿臣觉得是好事。”弘晖说,“韵儿有这心,又有这本事,该让她试试,况且……”他顿了顿,“这也是为皇阿玛,为朝廷积德。”
这话说得老成,清仪笑了:“那就办吧,地方让你皇阿玛帮着找,银钱从我的体己里出。”
“不用额娘出。”灵韵忙说,“我这些年攒了不少月例,还有年节赏赐,够用了。”
“先用着,不够再说。”清仪摸摸她的头,“咱们韵儿长大了。”
消息传到胤禛那儿,他正在批折子,听完苏培盛的禀报,他笔都没停:“准了,西郊有处官房空着,收拾出来给她用,再派两个太医轮流去坐镇,帮着把关。”
想了想,又补一句:“告诉内务府,一应用度从我这里支取,别让公主掏体己钱。”
“嗻。”
过了几日,弘晖又遇上难处,是一份陕甘的奏报,说某地今春异常干旱,恐酿成灾,可钦天监的观测又说无碍,两下里说法不一。
弘晖拿着折子去找弘昀,这位二弟正在灵园的葡萄架下摆弄石子,听说来意,拍了拍手上的土。
“我瞧瞧。”他接过折子,又让弘晖拿来陕甘的地形图,摊在地上看了半晌,接着起身去屋里,抱出个自己做的简易日晷和几块刻着符文的木牌。
“哥,你帮我记着。”弘昀一边摆弄一边说,“此地往西三百里有山脉,东面是河,北高南低……这是典型的气流阻滞。”
他摆好木牌,又看看日晷的影子:“今春北斗位移比往年偏早,主旱,但此地地下水脉丰沛,若能疏导得当,可缓三分。”
弘晖忙提笔记下:“怎么疏导?”
“简单。”弘昀指着图上的几处,“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挖三条浅沟,引地下水上涌,不用深,三尺足够,再在这些方位种耐旱的灌木,固土调湿。”他说得头头是道,弘晖听得连连点头。
“二弟,你这些本事跟谁学的?”
“自己琢磨的。”弘昀耳朵有点红,“皇额娘教阵法时提过几句地气流转,我就试着推了推。”
弘晖看着他,忽然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好小子。”
他拿着弘昀的建议去找胤禛,胤禛听完,直接叫来工部的人:“按太子说的,即刻去办。”
晚膳时,一家子聚在坤宁宫,比往常更热闹些。灵韵叽叽喳喳说着医馆的布置,弘晖补充朝堂上的见闻,弘昀偶尔插一句关于地气的话,连最小的两个也凑趣,弘暟展示他新练的拳脚,一拳出去,带起小小的风;灵汐则唱了首刚学的江南小调,嗓音清凌凌的,窗台上的水杯里,水面竟随着歌声泛起细细的涟漪,清仪和胤禛并肩坐着,看着孩子们说笑。
“暟儿这力气,再过几年怕是能掀桌子了。”胤禛笑道。
“随你。”清仪抿嘴笑,“你年轻时练布库,不也这样?”
“汐儿这嗓子倒是随你。”胤禛转头看她,“好听。”
清仪耳根微热,轻轻拍了他一下。等孩子们说累了,开始认真吃饭时,胤禛忽然低声说:“清仪,你看他们。”
清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弘晖给弟妹布菜,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灵韵细心挑出鱼刺,把鱼肉分给弘暟和灵汐;弘昀安静吃着,却留意着谁的碗空了,默默递过去。
“昔日的小苗,如今都长起来了。”胤禛的声音里透着感慨,“晖儿能理政,韵儿能济世,昀儿能观天,连暟儿和汐儿,都有了自己的路数。”
清仪轻轻握住他的手:“他们承了你的志,却也不全是你,每个人都在走自己的道。”
胤禛反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是啊,这些孩子,不只是他的子嗣,不只是大清的皇子公主。他们是五个鲜活的人,有五条不同的路,而他何其有幸,能看着他们长大,能陪着他们走这一程。
“皇阿玛。”弘晖忽然抬头,“儿臣明日能多领两份折子么?就河道和农桑的。”
胤禛笑了:“准了。”
“皇额娘。”灵韵也凑过来,“医馆后日开张,您来剪彩好不好?”
“好。”清仪笑着点头。
弘昀没说话,却把盛好的汤轻轻推到父母面前。弘暟有样学样,笨拙地夹了块排骨放进胤禛的碗里,灵汐则舀了勺蒸蛋,小心地送到清仪嘴边,烛光暖暖地照着,一屋子饭菜香,一屋子说笑声。
胤禛看着这景象,忽然想起前世养心殿那些冰冷的长夜,那时他孤身一人,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听着更漏声声,心里空得能听见回音。
而如今……他侧过头,清仪正低头喝汤,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影子,孩子们的笑语环绕在侧,暖意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这就够了,这一世,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