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林其煦已经早早起身,将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到灶上熬了一锅黍米粥,手中拿着书卷在院子里背诵。
林其姝揉着眼睛推开房门:“阿弟,你起得这么早。”
林其煦抬头一笑:“已经习惯了。”他握了握书卷,又压低声音,那孩子还在柴房睡着,昨日要他来和我一起睡他死活不肯,直说在柴房睡已经很好了。
林其姝轻叹:“待会儿他醒了,你且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咱们——若他不肯,咱们也不强求。”
这时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狗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来:“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谢谢林姐姐和阿煦哥哥,我就先走了。”
林其煦拦住小狗儿:“先别急着走,小狗儿我问你,你有名字吗?”
小狗儿沉默片刻:“没名字,阿爷捡到我的时候叫我狗儿,后来大家就都这么叫了。”
林其姝心头一酸,轻声道:“我们想收留你,你可愿意?”
小狗儿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
林其煦温和地补充:“不是让你做奴仆,只是咱们家里多一口人,你成为我们家的最小的弟弟。
你若愿意学手艺,可以跟着阿姐做冰饮;若想读书,我也可以教你,等你年纪再大点也送你去上学。”
小狗儿喉头滚动,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好,那以后你就和我住一间屋子!”
……
巷口·里正家中
里正周老五捋着胡须,眯眼打量姐弟俩:“你们要收这小乞儿做义弟?”
小狗儿一双圆眼水灵灵地瞅着周老五。
林其姝恭敬递上一包蜜饯果子:“周伯,这孩子昨日在堂上替咱们作证,算是救了咱们一家的生计。如今他无处可去,咱们想报恩,请您做个见证。”
周里正捏了颗蜜饯丢进嘴里,咂摸两下:“嗯,倒是有情有义。不过按朝廷律令,收养孤幼须报官府立契,还得有三家邻舍作保。”
林其煦上前说道:“已经请了对门王婶、隔壁孙大爷和仁和堂的徐大夫,他们都肯画押。”
周里正点头:“那便好。不过,这孩子可有户籍?若是逃奴或流民,日后恐有麻烦。”
林其姝连忙道:“我问过了,他说自襁褓里就跟着个老乞丐长大,去年老乞丐病死了,他便一直一个人讨饭,并无主家。”
周里正沉吟片刻:“既如此,我替你们写份文书,再去县衙户房报备一下,免得日后被人说闲话。”他又朝小狗儿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多大?”
“阿爷说是景明八年立冬那日捡到我的。”
“今年已是景和五年,该满六岁。”周里正一边说着一边铺开一张桑麻纸,提笔蘸墨,工整写下“义养文书”。
“立义养文书人林其姝、林其煦,今收养无依幼童一名,年约六岁,取名——”
“林其安,叫林其安,以后都安安稳稳,不再流离失所。”林其姝说道。
周里正郑重写下“林其安”三个字,又接着往后写,“自愿抚育成人,不使为奴,不令流离。三家邻舍见证,日后不得反悔。恐后无凭,立此存照。”
林其姝、林其煦、小狗儿——依次按了手印,又一一去请了邻舍们画押。
周里正满意地收起文书:“明日我送去县衙盖印,这孩子便算是你们家的人了。”
林其姝轻轻摸了摸小狗儿,不,林其安的脑袋,笑道:“多谢周伯。走,咱们回家。”
……
立完收养文书已近申时,街市上依旧热闹非凡。
林其姝领着两个弟弟回家,手里提着一只竹篮,里面装着三套崭新的棉布衣裳、两双布鞋和两条靛青色的发带。
林其煦在灶上烧好热水,把林其安带去洗澡。
蒸腾的热气中,林其安使劲搓洗着身上经年的污垢,水换了三遍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