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修复镗床,到改造滚齿机,再到攻克2微米精度,最后到那个匪夷所思的电视机……
林振带给他的震撼和惊喜,比他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可更多的,是骄傲。
一种无法掩饰的骄傲。
“好小子……”
王建国摘下眼镜,使劲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好小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
“怀安县这个小池塘,养不住他这条真龙!”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杨卫国火烧火燎的心上。
杨卫国身子一僵。
是啊。
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林振是龙,龙总是要飞向九天的。
自己这个做长辈的,难道要为了自己的私心,折断他的翅膀吗?
杨卫国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沉默了许久。
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三个人的心上。
黄书记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老杨,老王,事情已经定了,咱们多想无益。”
“这是我们怀安县的荣耀,也是你们机械厂的荣耀。”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郑重:“从咱们这个小县城里,走出了一个中-央直接任命的少校科学家!这事说出去,咱们脸上都有光!”
“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发牢骚,是高高兴兴地把小林送走,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去为国家做更大的贡献!”
杨卫国深吸一口气。
他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站起身,对着黄书记,声音还是哽咽的:“书记,您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他停了停,握紧拳头:“书记,让我去跟他说吧。”
“这小子……是我从人堆里挖出来的,这最后一程,也得我来送。”
“我得当面告诉他,让他在京城放开手脚干。家里的事,他娘和林夏,厂里会帮衬着。厂里的事,我和老王顶着。他只管在那边好好干活,别惦记这边。”
他顿了顿,用力捶了下桌子,声音哽咽:“林振这小子,在咱们怀安确实是屈才了。去京城,去国家最要紧的地方搞研究,这才是他该去的地方。我……我就是舍不得,可舍不得也得舍得。我杨卫国不能因为私心,耽误了国家的栋梁!”
黄书记和王建国看着他那虽然悲伤但无比坚决的背影,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
杨卫国让秘书把林振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王建国也提前到了,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闷烟,手里的烟灰缸都快堆满了。
林振推门进来,看到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
气氛太压抑了。
“厂长,王总工,你们找我?”
杨卫国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站起身,走到那个上了锁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瓶他珍藏了多年的茅台酒。
这瓶酒,他一直舍不得喝。
杨卫国拧开瓶盖,一股醇厚的酱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他没用小酒盅,而是直接拿了三个喝水的搪瓷缸子。
白色的珐琅缸子,上面印着红色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
他给林振、王建国和自己,都倒了满满一杯。
酒液在缸子里晃荡,泛着琥珀色的光。
“来,林工,坐。”
杨卫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也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