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后,林振让何嘉石把带来的糖果和香烟拆开,给村里的老人们分了分。
这一举动,把他的名声彻底在村里立稳了。
农村人讲究实在。你当了官不忘本,回来还能给乡亲们分把糖,那就是仁义,就是有良心。那些原本还有些嫉妒的闲言碎语,在这满嘴的甜味里,全变成了夸赞。
大娘王秀兰拉着林振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好孩子,好孩子。你在外头受苦了,家里都好,不用惦记。你大伯天天念叨你,这回可算是把心放肚子里了。”
一直折腾到过了午饭点,林振才谢绝了村长留饭的好意。妹妹林夏还在家等着,他不放心。
回城的路上,何嘉石把车开得飞快。
林浩初坐在后座,显然是刚才在村里长了脸,兴奋劲还没过:“振弟,你是没看见,刚才林赖子那怂样!还有二大爷,平时走路鼻孔朝天,刚才接烟的时候手都在抖!真解气!”
周玉芬笑着拍了林浩初一下:“少说两句,都是乡里乡亲的。”
刚拐进家属区,就看见自家楼底下围了一群人,乱糟糟的。
林夏那带着哭腔的尖叫声穿透人群传了出来:“嫂子!嫂子你别吓我!娘——!哥——!”
林浩初脑子嗡的一声,还没等车停稳就推门跳了下去。
“怎么了?!”
只见李雪梅正半躺在楼道口的水泥地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滚,身下的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那是羊水破了!
林夏在旁边急得直跺脚,手里还抓着个半截的红薯,那是她刚才正烤给嫂子吃的。
几个邻居大妈围在旁边,也是手足无措。
“哎呀,这是要生了!怎么提前这么多天啊!”
“这羊水都破了,得赶紧送医院啊!这大冷的天,在地上躺着可不行!”
林浩初一看这这场面,那么个像铁塔一样的汉子,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雪梅!雪梅你咋了?!”
“别嚎了!”林振一把拽住堂哥的衣领子把他提起来,这时候不能乱,“把后座腾出来!老何,把车开到楼道口!”
何嘉石那车技没得说,一个倒车,车尾几乎是贴着李雪梅停下的。
“浩初哥,别发愣,抱嫂子上车!平着抱!别挤着肚子!”林振吼道。
林浩初这才回过神,咬着牙,一身蛮力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他小心翼翼地把媳妇抱起来,动作轻得像是在抱一块豆腐,把李雪梅平放在吉普车后座上。
周玉芬也慌了神,赶紧爬上车,把李雪梅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不停地给她擦汗:“不怕不怕,雪梅啊,咱们这就去医院,很快就到了。”
林振关上车门,自己跳进副驾:“去县医院!快!”
何嘉石一脚油门,吉普车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一路上喇叭按得震天响,硬是在人流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到了医院门口,还没等车停稳,林浩初就跳下去喊医生。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李雪梅被推进了产房。
手术室外的长廊里,安静得可怕。
林浩初蹲在墙角,双手抱着头,在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手抖得连火柴都划不着。
周玉芬在那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求菩萨保佑。
林振靠在墙上,盯着那盏亮着的红灯,心里也有些焦躁。
何嘉石站在走廊尽头,像个尽职的哨兵,把那些想凑过来看热闹的病人家属都挡在了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是在锯木头。
突然,“哇——”的一声啼哭,嘹亮有力,瞬间刺破了走廊里的死寂。
林浩初猛地站起来,脑门直接撞在了灭火器箱子上,他也顾不得疼,冲到产房门口。
门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小护士走了出来,满眼笑意:“谁是家属?林浩初是哪个?”
“俺!是俺!”林浩初嗓子都哑了。
“恭喜啊!生了个大胖小子!七斤八两!母子平安!”
“平安……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林浩初嘴里念叨着,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这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周玉芬腿一软,直接坐在了长椅上,又哭又笑:“谢天谢地,老林家有后了!”
林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他走过去,拍了拍还在抹眼泪的堂哥:“哥,别哭了,进去看看嫂子。这名字你想好没?”
林浩初胡乱抹了把脸,傻笑着看向林振:“没呢,俺大字不识几个。振弟,你是文化人,又是大功臣,这名字你给起!让他以后也像你一样有出息!”
林振看着产房里那个还没睁眼、皱巴巴的小红团子,想了想外头那辆满载荣耀的吉普车,又想了想这一路的风雪兼程。
“叫林卫东吧。”林振轻声说道,“保家卫国,旭日东升。”
“好!就叫卫东!林卫东!”林浩初嘿嘿傻乐着,把这名字念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