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县机械厂一号车间,此刻活像个炸了窝的火药桶,唾沫星子横飞。
“放屁!那个姓刘的省城专家就是个棒槌!那是棒槌!”
一声咆哮盖过了窗外的风雪声,直冲屋顶,“什么叫彻底报废?什么叫必须等原厂件?老子这批水泵要是造不出来,全县公社春耕都得喝西北风!到时候拿你的脑袋去顶雷,还是拿我的脑袋去填窟窿?!”
车间正中央,总工程师王建国手里死死攥着一把活扳手,头发乱得像刚被鸡刨过,眼珠子通红,那是急火攻心。他对面几个技术员缩着脖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旁边那台平日里被当成祖宗供着的苏制1k62车床,此刻像具冰冷的尸体,散落一地的齿轮轴承油乎乎的,透着股绝望的死气。
“老王!把你那驴脾气收一收!火烧眉毛了骂娘有用吗?”
杨卫国掀开厚重的棉门帘大步闯入,身后跟着一个身披将校呢大衣、脚踩军靴的高大身影。
人群“哗”地一下分开,像被劈开的浪。
王建国猛地回头,那张黑红的脸上刚想喷人,可一看来人,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卡在嗓子眼,变成了一声见了鬼似的惊呼。
“林……林振?!”
“哐当!”王建国手里的活扳手砸在水泥地上,火星子直冒。
周围的工友们瞬间炸了锅,窃窃私语声跟闷雷似的。
“真是林工!那个去了京城的林振!”
“乖乖,这一身呢子大衣,这气派,跟以前那个白面书生完全是两个人啊!真神气!”
林振没摆什么官架子,大步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扳手,用袖口随意擦了擦上面的油污,嘴角微扬,带着股子从容:“王总工,听说这洋祖宗给您撂挑子了?我来看看。”
王建国一愣,下意识地用那宽厚的身板挡在机床前,急得直摆手:“别别别!林振,你现在是京城的金贵人,这大衣沾了油怎么行!这破机器是主轴箱齿轮磨损,省里专家下了诊断书,那是绝症,没救了!你别粘手,回头传出去不好听!”
老王是真心护犊子。林振是有才,但这也才去京城几个月,这可是结构最复杂的苏制机床,要是修不好,当着这么多老工友的面,这特等功臣的面子往哪搁?
“绝症?”林振挑了挑眉,目光越过王建国,落在那台趴窝的钢铁巨兽上。
在他眼中,这台代表着60年代工业巅峰的机床,瞬间被层层解构。系统加持下,每一个零件、每一条油路,都在他脑海里变成了透明的立体图,红色的故障点清晰可见。
“那是庸医没找对病根,给看差了。”
林振手腕一抖,利索地解开风纪扣,直接把那件昂贵的将校呢大衣脱下来,反手往后一扔。
身后的何嘉石像个影子一样稳稳接住,同时递上一套早已备好的蓝色劳动布工装。
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
林振一边挽袖子,一边走向机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这世上就没有我不治好的绝症。”
“刘栋,三号套筒,梅花扳手。”
林振头都没回,冲着人群喊了一声。
被点名的刘栋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大吼一声:“到!”屁颠屁颠地递上工具,手都有点抖。
林振接过套筒,原本那种清冷的少校气场瞬间消散,变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他是这堆钢铁主人的压迫感。
“咔哒、咔哒。”
太快了!
林振的手指灵活得像是在弹钢琴,那些让王建国都要对着图纸琢磨半天的复杂连杆机构,在他手下就像是孩童的积木,三下五除二就被肢解。
没有暴力敲打,没有犹豫试探。他甚至都没往主轴箱里看一眼,盲拆!
“这……这小子是把图纸吃肚子里了?”王建国张大了嘴,下巴差点砸脚面上。他干了三十年钳工,这种熟练度,也就是当年毛熊国来的总工露过一手,但林振这手速,比老毛子还快!
短短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