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马超那只不安分的手,眼神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坨狗屎,既不想踩,也不想闻。
“马干事有何贵干?”林振语气平静。
马超被这种无视的态度激怒了。他最恨的就是林振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明只是个工人家庭出身的泥腿子,凭什么在他这个县长公子面前摆谱?
“也没啥大事。”马超提高了嗓门,眼神挑衅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竖起耳朵听八卦的人群,“就是通知林工一声,我和霏霏已经订婚了。日子都定好了,就在明年五一。”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消息灵通的人知道,当初黄书记想把侄女介绍给林振,结果这黄霏霏眼高于顶没看上,转头跟了马县长的儿子?这会儿马超当众说这个,摆明了就是来打林振的脸!
马超很满意这个效果,他得意洋洋地盯着林振,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到愤怒、羞恼哪怕是一丝丝的尴尬。
“到时候林工要是有空,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啊。”马超把“一定要来”四个字咬得极重,“毕竟,你也算是咱们怀安县现在的名人,能不能赏这个脸,给我们霏霏撑撑场面?”
这是羞辱。
周玉芬气得手都在抖,刚想站起来理论,却被林振轻轻按住了肩膀。
林振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大前门,何嘉石极有眼色地“咔哒”一声划着火柴给他点上。
林振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隔着缭绕的烟雾,那双眼睛清冷而深邃,透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悲悯。
“恭喜二位。”
林振弹了弹烟灰,语气轻描淡写,“五一是个好日子。国际劳动节,劳动最光荣。”
马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至于喜酒……”林振顿了顿,目光越过马超的头顶,看向了大礼堂穹顶上的红星,“若是到时候我不在京城忙工作,定会托人把贺礼送到。毕竟国家任务重,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不像马干事这么……清闲,能把精力都放在谈情说爱上。”
“噗嗤。”
旁边桌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记软刀子,扎得太狠了!
人家林振是在京城搞国防建设的,那是国家栋梁,你是啥?在县里搞搞对象、争风吃醋?这就是格局的差距!
马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是被人当众揭了遮羞布的羞愤。
“你……”马超刚想发作。
“哈哈哈!林振!你小子躲在这儿干啥呢?让我一通好找!”
一声爽朗的大笑如洪钟大吕,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
大礼堂门口,县委书记黄建军在一群局委一把手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甚至连眼神都没往马超身上瞟一下,径直冲着林振这一桌就来了。
人群像是浪头撞上了礁石,自动向两边退开。
黄建军走到林振面前,根本不顾及什么上下级身份,直接伸出那双大手,重重地拍了拍林振的肩膀,那亲热劲儿,比看见亲儿子还亲。
“周大姐也在呢?”黄建军笑着跟周玉芬打了个招呼,然后一把拉住林振的胳膊,“走走走!坐这儿干啥?今儿个你是咱们怀安县的大功臣!主桌给你留了首位!”
首位!
全场哗然。
那可是平时省里领导来才能坐的位置!
林振笑了笑,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顺势站起身:“黄书记,这不合规矩吧?”
“什么规矩?达者为先就是规矩!你在京城那是给咱们国家长脸,回来了那就是咱们全县的骄傲!”黄建军根本不容置疑,转头看向何嘉石,“何同志,你也一起来,咱们喝两杯!”
一群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领导,此刻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林振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往主桌走去。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多看马超和黄霏霏一眼。
他们就像是被潮水遗忘在沙滩上的两只死鱼,晾在过道中间,尴尬得无地自容。周围原本那些看热闹的目光,此刻全都变成了对小丑的嘲弄。
黄霏霏看着那个被大人物们围在中间、谈笑风生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用力挣脱了马超的手,捂着脸转身跑出了大礼堂。
她终于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这辈子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了。
马超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看着主桌方向,看着那些平日里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局长们一个个排队给林振敬酒,心中的妒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爹说得对,这世道,只有爬上去,爬到让人只能仰望的位置,才能把这些所谓的天才踩在脚底下。
“林振……你别得意得太早!”马超咬着牙低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一定会努力向上爬,超过你林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