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坐落在海岛东侧,面向碧蓝的大海,背靠苍翠的群山。
王府书房里,福王朱常潢正坐在临窗的书案前看书。
他今年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面容继承了母亲的清秀,但长年的海岛生活,让他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
眉目疏朗,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分明,留着一抹修剪整齐的短须。
此刻他穿着一件淡青色的云纹直裰,外罩一件半旧的沉香色比甲,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看起来不像个藩王,倒像是个闲居的文人。
他手里捧着一卷《资治通鉴》,看得认真。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那么安宁。
直到——
“殿下!殿下!”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三十来岁的王府属官匆匆闯入书房,脸色苍白,额上满是冷汗。
朱常潢抬起头,神色平静:“何事惊慌?”
属官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回殿下,泉州……泉州那边传来消息,本该昨日抵达的王公公一行人……没有到。”
书房里静了一瞬。
只有海风吹动书页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声。
朱常潢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动作很慢,很稳。
他将书卷在案上抚平,放好,又拿起一旁的青玉镇纸,压在书卷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属官。
“也就是说……那封‘一切无忧’的信,没有送到泉州。”
不是疑问,是陈述。
属官不敢接话,只是伏在地上,浑身发抖。
朱常潢转过身,看向书案上那卷《资治通鉴》。
书页正翻到《唐纪》部分,讲的是玄武门之变。
李世民杀兄逼父,夺得皇位。
他看这一章,看了很多遍。
看来,自己终究不是李世民,父皇也不是李渊。
“也好。”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很淡,淡得几乎看不见:“该来的,总会来。”
“那殿下,我们是否要早做准备,下面的将士忠于殿下。”
“再多的准备也是螳臂挡车,孤没有什么准备了,你们乘船逃吧。”
“什么,殿下?您说什么?”
“用不了多久,旨意就会到的,到时候,你们都走不掉,去南洋吧,听说那里,大哥治理的很好,非常富庶,脱了官衣,换个平安。”
“殿下,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闻言,朱常潢摇了摇头:“孤还要回家呢……不用管我了。”
“快则五日,慢则七日,朝廷的船队就会抵达福岛。到那时,按大明律,谋逆大罪,王府上下皆属从犯,男的流放三千里,女的没入教坊司。”
“孤虽不是仁君,但也不忍看着你们随孤赴死。”
“可、可殿下您呢?”属官的声音已带哭腔,“您跟我们一块走吧!南洋那么大,总有去处……”
“孤说了,孤要回家。”朱常潢转过身,背对着属官,望着墙上挂着一幅中堂。
那是他离京就藩时,父皇亲笔所题的“福泽绵长”四字。
墨迹已有些褪色,但笔力依然遒劲。
“‘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事虽不成,但也不能丢了太祖子孙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