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战事,已从最初的激烈交锋,转入了一种更为残酷、更为消耗的僵持与绞杀阶段。
童贯所率的朝廷大军,凭借其雄厚的国力支撑、相对精良的装备以及源源不断的兵员补充,逐渐掌握了战场主动权。
方腊军虽仍据守着杭州城及周边部分险要,但在官军持续不断的猛攻下,地盘日渐萎缩,兵力折损严重,更致命的是,其内部的问题,在巨大的压力下如同脓疮般接连爆发。
方腊起事之初,凭借“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的口号,确实吸引了大批对武朝腐朽统治不满的贫苦百姓。
然而,随着势力膨胀,鱼龙混杂,其队伍固有的局限性暴露无遗。
多数将领出身草莽,缺乏长远眼光和治军手腕,麾下士卒在劫掠中尝到甜头后,军纪迅速崩坏。攻陷城镇后烧杀抢掠已成常态,对俘虏更是动辄屠戮,美其名曰“祭旗”、“震慑”。
昔日被寄予厚望的“义军”,在许多百姓眼中,已与流寇无异。
加之起义军内部派系林立,为了争夺地盘、财物和权力,内讧火并之事时有发生。
石宝、司行方、厉天闰、鲍文翰等大将之间矛盾渐深,彼此掣肘,难以形成合力。
曾经那股席卷东南的锐气,已在无休止的内耗与官军的压力下消磨殆尽。
民心,这曾经支撑方腊崛起的最重要基石,正在悄然流失。甚至,方腊统治区内的一些百姓和富户开始暗中向朝廷提供情报,甚至是提供粮草。
栖霞坳,星火军大营。
陈墨看着“隐锋”不断送来的情报,局势的发展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主公,方腊败象已露。”杨志沉声道,他曾在官军体系中,对朝廷的战争潜力有更深的了解:“照此下去,杭州城破,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一旦童贯剿灭方腊,携大胜之威,下一个目标,很可能便是整顿东南,我等恐成其眼中钉。”
鲁智深拍了拍胸脯:“怕他个鸟!童贯那阉狗敢来,俺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武松虽未说话,但紧握的拳头也显示了他不惧一战的态度。
陈墨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方腊现在还不能倒。他这块盾牌,必须替我们多挡一会儿。我们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流民,需要将新兵彻底练成精锐,也需要……让童贯的十万大军,在这江南之地多流些血。”
他目光投向沙盘上代表方腊军各部的标识,最终,停留在标注着“霸刀营”的位置上。
“方腊军中,也并非全是乌合之众。”陈墨缓缓道:“据报,这霸刀营统领刘西瓜,虽为女子,其部纪律相对严明,严禁劫掠百姓,甚至时常出手救助无辜,在乱军中算是一股清流。”
楼舒婉在一旁补充道:“确是如此。我们救助的流民中,亦有曾受霸刀营庇护者。此女性情刚烈,手段强硬,但其所行,多是为了护佑弱小,与鲍文翰之流截然不同。”
陈墨点点头:“如此人物,在如今的方腊军中,想必处境也颇为微妙。或许……是一个可以接触的切入点。”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定计:“咱们星火军暂时还不能暴露,还需要换个身份,接触一些。”
次日,杭州城,方腊“圣公”府邸偏殿,气氛凝重。
刘西瓜一身戎装,虽面容带着少女的稚嫩,但眉宇间却有一股不输男儿的英气与煞气。她正向方腊及一众将领汇报军情,语气铿锵,却也带着难以掩饰的忧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