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坐在一架做工精巧的木制轮椅上,被一名沉默的侍卫推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家常锦袍,衬得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色愈发清俊,
只是那双眸子,依旧黑得深沉,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断腿被妥善地固定着,搭在轮椅的踏板上,但这并未折损他半分气势,
反而因这几分病弱的修饰,将那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裹挟在了一种奇异的、惹人怜惜的表象之下。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房间,最后精准地落在姜雪宁还未来得及完全藏匿信纸的手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夫人,在看什么?这般入神?”
他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伤后初愈的些许沙哑,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姜雪宁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强自镇定地将手背到身后。
“没……没什么,只是一些杂书。”
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但那份细微的颤抖如何能逃过燕临的耳朵?
“不是吧,他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怎么又找过来了……”
姜雪宁在心中哀嚎,只觉得刚刚因尤芳吟来信而升起的一点希望之火,瞬间被这尊煞神的出现浇灭了大半。
他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无论她躲到哪里,都能被他精准地笼罩。
“燕临,你怎么来了?”
她挤出一个笑容,站起身,试图转移话题,
“伤势这么严重,该多卧床休息才是。”
燕临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心中那股因捕捉到她“小动作”而升起的阴郁戾气,奇异地被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兴味所取代。
“我想你了。”
他抬起眼,目光直勾勾地望向她,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
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和行动不便的腿,显得格外真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夫人难道不欢迎我吗?”
这副示弱的姿态,与他平日霸道强硬的作风形成了巨大反差,让姜雪宁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明知他多半是装的,可对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副神情,那句硬邦邦的“不欢迎”竟有些说不出口。
“当然没有!”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话一出口又觉得懊恼,仿佛落入了他的圈套。
【宿主,演技精湛!
委屈值拿捏到位!目标心软指数正在上升!】
系统适时地在燕临脑海中响起。
燕临在心中冷哼,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虚弱模样。
他看到姜雪宁眼神闪烁,似乎急于摆脱眼下这令人不安的独处。
“我……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准备些餐食。”
姜雪宁说着,侧身就想从轮椅旁边溜过去。
“又想逃跑。”
燕临眸色一暗,心中掠过这个念头。
他岂会让她如愿?
就在姜雪宁的衣角即将擦过轮椅的瞬间,燕临忽然伸手,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控制得极好,既不会弄疼她,却也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夫人,”
他仰头看着她,眼神湿漉漉的,像极了寻求主人陪伴的大型犬类,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撒娇意味,
“我也要去。你推我,好不好?”
姜雪宁:
“……”
她低头看着被他攥住的手腕,又看看他坐在轮椅上、一副“离了你我就寸步难行”的赖皮样子,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燕临这家伙……”
她暗中磨了磨后槽牙,在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
这哪里是受伤的困兽,分明是披着羊皮、算计人心的狐狸!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能如何?
难道能甩开一个“重伤未愈”的夫君的手?
最终,姜雪宁只能认命地、带着一肚子憋闷,
走到轮椅后方,握住扶手,推着这位心思深沉、演技卓绝的世子爷,慢吞吞地朝着厨房的方向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