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与他刚才下令时的冷硬判若两人。
【宿主,你真的不去宫里看看?】
系统小声问,
【毕竟刚拿下京城,千头万绪……】
“天塌下来,也没有她重要。”
燕临头也不抬,
“谢危能处理好。更何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有些事,他比我更适合去面对。”
——
皇宫,养心殿。
殿内的药味比之前更浓了,还混杂着一种久未通风的、近乎腐朽的气息。
沈琅依旧躺在龙榻上,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但眼睛却睁着,浑浊的瞳孔死死盯着殿门的方向。
他在等。
等薛远来告诉他“平叛”的捷报,或者……等他提着剑来取他性命。
殿门被轻轻推开。
不是薛远沉重的铁甲靴音,
而是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布履声。
沈琅吃力地转过头。
烛火下,一道素白的身影缓步而入。
是谢危。
他换下了白日那身染尘的衣物,换了一身崭新的长衫,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古井寒潭。
“谢……谢卿……”
沈琅声音嘶哑,
“外头……怎么样了?”
谢危走到榻前三步处,停下,垂眸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
“薛远伏诛,禁军归顺,平南王残部已降。”
他缓缓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京城之危,解了。”
沈琅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是狂喜:
“真……真的?!”
谢危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沈琅脸上的狂喜渐渐凝固,变成一种不安的、隐隐的恐惧。
“陛下,”
谢危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沈琅心里,
“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什么‘平南王世子血书’,这一切,都是一场局。”
“一场由燕临策划,由我配合,用来引薛远和平南王两虎相争、最后坐收渔利的局。”
沈琅如遭雷击。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谢危,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您,”
谢危俯身,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却更锋利,
“您在这局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是那个猜忌忠良、逼反勇毅侯的昏君?”
“还是那个纵容薛远结党营私、荼毒朝纲的傀儡?”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像山。
沈琅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布满惊骇和恐惧。
“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
“我是谁?”
谢危直起身,烛火照亮他半边侧脸,那线条清冷,眼神幽深,
“陛下不妨猜猜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三百忠魂案记得吧?”
“那个孩子,姓薛,名定非。”
沈琅瞳孔骤缩!
薛……定非?!
“你……你是……”
沈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我。”
谢危淡淡道,
“我活下来了。”
沈琅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停滞了。
“不过陛下放心,我不会杀您。”
“您会活着,好好看着——看着这江山如何重归清明,看着燕临如何成为一个比您、比薛远、比这朝堂上所有蠹虫都更好的掌权者。”
“而您,”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就在这龙榻上,用您余下的岁月,慢慢赎罪吧。”
说完,他不再看沈琅死灰般的脸色,转身,缓步走出了养心殿。
殿外,夜幕低垂,星子初现。
谢危站在廊下,望向勇毅侯府的方向,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燕临……”
“路,我给你铺好了。”
“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夜风拂过,红衣翩然。
而殿内,只剩下沈琅粗重绝望的喘息,和烛火噼啪燃烧的声音。
一个新的时代,就在这个血与火洗过的夜晚,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