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寅时过半。
窗外风声渐紧,卷起庭院里未扫净的落叶,沙沙作响。
屋里炭火烧得旺,暖意融融,可燕临的心却一点点往下沉。
姜雪宁的脸颊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先是浅浅的粉色,像初春桃花,渐渐转成深红,最后竟透出一种近乎艳丽的绯色。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断沁出,将她鬓角的碎发打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热……”
她无意识地呢喃,眉头紧蹙,手指在锦被上不安地抓挠。
燕临立刻伸手探她额头——烫得吓人。
“大夫!”
他转头低喝。
候在隔壁厢房的老大夫早就提着药箱冲进来,把脉时眉头皱得死紧:
“夫人这是内热外发,伤口引起的急热。之前那药虽然吊住了命,可身体亏空太大,高烧是免不了的。”
“怎么退?”
“先用温水擦身,老夫开一副清热退烧的方子,但……”
老大夫欲言又止,
“夫人心脉受损,退烧药不能下得太猛,只能徐徐图之。”
燕临懂了。
意思就是,这烧得硬扛一阵。
他挥手让青锋跟着去抓药煎药,自己拧了帕子,坐在床沿。
昏黄的灯光下,姜雪宁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中衣后背已经湿透。
燕临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然后解开她衣领最上方的两粒盘扣。
动作极轻,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第一次看见她脖颈——成婚那夜,他曾吻过那里细腻的肌肤。
可此刻,那道被刀锋擦过的暗红伤痕刺目地横在锁骨上方,边缘泛着红肿。
伤口已经上过药,缠着细纱布,可高热让周围皮肤都烫了起来。
【宿主,夫人体温已经三十九度二了,还在升。】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罕见的严肃,
【这样烧下去很危险,得想办法物理降温。】
“我在做。”
燕临声音沙哑,拧干帕子,避开伤口,轻轻擦拭她的脖颈、耳后、手臂内侧。
温水一遍遍换,帕子一遍遍擦,可姜雪宁的体温就像跟他作对似的,不降反升。
“冷……”
她忽然开始发抖,牙齿咯咯打颤,整个人往燕临怀里缩。
明明身上烫得像火炭,却喊着冷。
燕临立刻扯过另一床锦被将她裹紧,连人带被抱在怀里。
他手臂绕过她后背,掌心贴着她脊柱,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单薄身躯的每一次战栗。
“宁宁,我在。”
他贴着她耳边低声说,
“别怕,我在这儿。”
姜雪宁似乎听见了。
她颤抖的幅度小了些,脸埋在他肩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
可不过半盏茶功夫,她又开始挣扎。
“血……好多血……”
她胡乱摇头,眼角渗出泪,
“燕临……别去……别……”
是做噩梦了。
梦见白天那场厮杀,梦见箭雨,梦见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燕临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呼吸都窒了一瞬。
他将她搂得更紧,下巴抵着她发顶,一遍遍重复:
“我没事,宁宁,我好好的。你看,我抱着你呢。”
他的声音很低,很稳,像是深夜里的钟,一下下敲进她混乱的梦境。
姜雪宁渐渐安静下来。
可高热带来的痛苦并未结束。
她开始无意识地呻吟,声音细碎,像受伤的小兽。
额角的汗越出越多,燕临擦都擦不及,最后索性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去,试图用自己偏低的体温给她一丝凉意。
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
久到窗外风声停了,久到第一缕熹微的天光从窗纸透进来,久到他左腿伤处的疼痛从尖锐转为麻木,再转为针扎似的酸胀。
可他动都没动。
【宿主,你腿上的伤口裂开了。】
系统小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