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立于雪中,指尖冻得发紫,却死死攥拳,指甲嵌入掌心,血丝渗出。挽月冲来,欲将她拉回屋内,却被她推开。
苏锦转身,目光扫过躲于街角的百姓与低着头的下人,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大婚继续。驸马不来,本公主自己拜堂。”
语罢,她提起裙摆,缓步走回喜堂。红烛仍在燃烧,烛泪堆积,似是凝固的血。苏锦取下凤冠,置于空位,斟酒两杯,一杯饮尽,辛辣酒液灼烧心口;一杯敬向空位,终未唤出“陆乘”二字,只将酒杯轻轻放下,转身走向喜床,坐下。
挽月欲留,却被她遣退。喜堂内,唯余苏锦与两支红烛。雪粒敲打窗纸,沙沙作响,宛如窗外有人窥探。苏锦靠在床柱,闭目,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大婚夜,陆乘冷着脸,独自饮酒至天明,次日便以“公主善妒”为由搬至外院,再未踏入她院子半步。后来,他与外戚勾结,诬陷苏家谋逆,将她推入地狱深渊。
“陆乘……”她轻唤,指尖恨意几乎溢出。窗外,极轻的衣袂声响起,苏锦瞬间警觉,手摸向袖中短匕——那是萧珩赐婚时偷偷塞给她的,嘱咐她若有不测便自保。屏息凝神,她盯着窗外影子,那身影轻巧绕至喜堂后门。苏锦握紧匕首,欲追,却闻案上“嗒”地一声轻响。
回头,案上多了一枚金简,半掌长,通体黝黑,篆刻“免死”二字,正是萧珩私印,材质乃皇室专属玄铁,还刻着隐秘龙纹。是萧珩的人送来的。他为何要送这枚“免死”金简?是为了护她周全,还是另有图谋?苏锦摩挲金简,走到窗边,推开缝隙,只见窗外雪幕中黑影已消失,脚印也被新雪覆盖。她凝视手中金简,眼底闪过复杂神情。萧珩虽是她扶上皇位,可帝王心术,向来深不可测。他赐婚,是为了制衡陆家;如今送“免死”金简,又意欲何为?
此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声——“咚!咚!咚!”三更天至。喜堂内红烛燃尽,火苗闪烁几下,终归于沉寂,只余一缕青烟,飘出窗外,融入漫天风雪。苏锦将金简收入锦囊,重新坐下。她深知,自陆乘掷冠拒婚那一刻起,这场皇权编织的联姻,便成了一场无声的战争。她,既是棋子,亦是执棋人。抬手轻抚鬓角碎发,指尖残留雪的寒意。“陆乘……”她轻声呢喃,目视窗外风雪,“前世的债,这辈子,该清了。”语罢,起身走向书房,那里放着她精心准备的陆家兵力分布图与外戚罪证。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陆相府祠堂内,陆乘跪于冰冷地面,面对陆家祖宗牌位。陆相陆敬之立于他面前,手持戒尺,怒不可遏。“逆子!你可知你今日所作所为?!”
他声音急促而愤怒,“你当众拒婚,不仅是侮辱长公主,更是冒犯陛下!你难道想让陆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吗?!”陆乘低首,额前发丝遮住双眼,沉默不语,唯有肩头微微颤抖。
“你说话啊!”陆敬之扬起戒尺,又狠狠放下,“你以为这般做是为了陆家?你这是在将陆家推向毁灭!”陆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父亲,您当真以为,娶了苏锦,陆家便能安稳无虞?陛下赐婚,表面是联姻,实则是要削弱陆家兵权!苏锦她……她心中只有苏家血仇与陛下江山,陆家不过是你俩博弈的棋子!”
陆敬之闻言愣住,看着儿子眼底的痛苦与挣扎,满心复杂,却无言以对。陆乘重新低下头,双手紧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忆起苏锦立于雪中的模样,她眼底的恨意与赤足踏雪的决绝,他深知,自己此举伤了她。可他更明白,若真娶了她,将来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痛苦。
“父亲,这婚,我不能结。即便赴死,我也不能结。”祠堂外,雪势不减,将整个陆相府笼罩在一片冷寂的白色之中。而这场由拒婚引发的风暴,正悄然席卷皇城,一场未知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