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学堂的筹备文书在书房堆了半尺高,深秋的桂香从窗棂漫进来时,苏锦正蹲在书箱旁翻找漠北玄铁案的旧档——工部说要补全学堂的安防章程,需参考当年漠北隘口的布防记录。书箱底层压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卷,封皮沾着陈年的尘灰,边角还凝着一点暗红的痕迹,像极了干涸的血。
她指尖刚触到卷边,便觉不对劲,羊皮卷的蜡封是早已废黜的宗室旧徽,拆开封皮时,纸张脆得几乎碎裂,里面夹着三封叠得细密的密信,墨色是沉郁的松烟黑,字迹是秦老御史(秦御史之父)的手笔,每一笔都浸着寒意。
第一封写于前世大婚前三日:“苏家握宗室通北狄的账册,此患必除。大婚夜戌时,以‘贺礼’为名送掺了‘牵机散’的酒给陆乘,迷药半刻便发,届时引兵围苏府,逼陆乘‘平叛’,嫁祸苏家通敌,父兄斩于府门,苏锦赐毒酒,不留活口。”
第二封是大婚夜的急报:“陆乘已迷,按计引至苏府,苏家父兄拒捕‘袭兵’,已就地格杀,尸身悬于府门示众,苏锦被禁于偏院,待后日赐死。”
第三封是事后的分功:“宗室允秦府掌户部三年,陆家兵权已削三成,此计天衣无缝。”
密信从苏锦指尖滑落,砸在书案上发出轻响,她指尖颤得厉害,那点暗红的痕迹蹭在掌心,像前世大婚夜溅在她凤冠上的血——那时她穿着绣满金线凤凰的嫁衣,等了陆乘一夜,等来的是府门的惨叫声,和兵丁踹开偏院时,那句冰冷的“苏家通敌,拿下问斩”。
“怎么了?”陆乘刚从兵部回来,玄色官袍上还沾着关外的尘沙,见她蹲在地上脸色惨白,连忙俯身去扶,目光扫过书案上的密信,整个人骤然僵住。他捡起最上面的一封,指尖触到字迹时,指节瞬间泛白,喉结滚动了半晌,才挤出破碎的声音:“是这信……前世大婚夜,我被秦老御史拉着喝了‘贺酒’,后颈一麻便没了知觉,再醒时刀剑架在颈间,他们说你被‘叛军’掳走,逼我带兵闯苏府。”
他的声音发颤,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我到苏府时,府门的红毡浸满了血,你父兄的尸身就悬在门楼上,秦老御史的亲信拿着‘通敌密信’塞给我,说‘这是苏家谋逆的证据,陆侯若不认,便是同党’。我那时迷药未散,混沌里只看见你被兵丁按在地上,凤冠掉在泥里,流苏缠满了血污……”
这是他藏了两世的疮疤。前世他到死都以为是自己误信谗言,成了构陷苏家的刀;今生握着这封密信,才懂自己也是这场阴谋里的棋子——秦氏父子既除了苏家,又借“平叛”之名削了陆家兵权,连他的愧疚与痛苦,都成了对方谋权的垫脚石。
苏锦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腹擦过他掌心的薄茧:“不是你的错。那时你被迷药控制,他们拿你的性命要挟,你也是受害者。”她想起前世赐毒酒时,自己攥着那半块碎裂的连理枝玉佩,只觉得陆乘是同谋;如今看清密信,两世积压的怨怼终于落了地,不是他负了她,是阴谋负了他们。
两人抱着密信连夜入宫,乾清宫的烛火亮到三更,萧珩捏着密信的指节泛青,龙案上的镇纸被他拍得震颤:“当年我年幼登基,秦老御史把持朝政,说苏家通敌是铁证,我竟信了!阿姐,是朕对不住苏家,对不住你!”他指尖划过密信上的“牵机散”字样,语气发狠,“秦氏父子两代构陷忠良,朕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次日寅时,禁军便围了秦府。府中密室被撬开时,除了密信,还搜出了当年的玄铁短刀(沾着苏家父兄的血痕)、宗室的铜印,甚至还有秦老御史当年给陆乘下迷药的药方。秦御史被押到殿前时,头发已白了大半,见密信摊在龙案上,终于瘫软在地:“是我父子的错……当年父亲说苏家挡了秦府的路,陆家兵权是眼中钉,才设了这大婚的局,今生勾结黑水国,是想复刻当年的事,夺回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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