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供词像一把锤,彻底砸碎了苏家的冤屈。萧珩当即下旨:秦氏父子削籍抄家,罪涉谋逆,斩立决;追封苏锦父兄为“护国忠勇侯”,在皇陵立碑,苏家旧部尽数平反复职。
旨意颁下的第三日,莎车部的信使快马赶到长安,药罗葛的信里裹着两匹西域的暖玉帛:“西域百姓听说苏家昭雪,要给侯爷夫人补行一场婚礼,学堂刚落成,就当是给孩子们的开学礼——按中原礼制,也添西域的风俗,圆二位两世的遗憾。”
柳姨娘听说要做嫁衣,连夜翻出苏锦当年未及穿的红绸,熬了三夜,在凤冠上绣了西域的沙棘枝,金线凤凰的尾羽缠着陆乘当年送的短刀纹样。陆乘则让人将前世那半块碎裂的连理枝玉佩,嵌进了新佩的背面——旧疤裹着新温,像两世的时光终于拧在了一起。
婚礼设在莎车部的学堂广场,沙棘林被牧民们用红绸缠满,金黄的沙棘果坠在枝桠上,像碎落的星子。破骑队的弟兄们穿着洗得发白的铠甲,列成两排仪仗,手里捧着西域的雪菊与中原的桂花;巴图拄着新打的拐杖,指挥着牧民们铺红毡,毡子是用莎车的羊毛织的,暖得像长安的春阳。
苏锦踩着红毡走出临时布置的帐子时,风裹着沙棘的酸甜漫过来。凤冠的流苏晃着暖光,柳姨娘赶制的嫁衣裹着她的肩,陆乘站在广场尽头,玄色喜服的腰带上系着那枚嵌了旧佩的新连理枝,他眼底的光比沙棘果更亮,像终于接住了两世的月亮。
药罗葛捧着哈达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西域学堂的第一批学子,孩子们手里拿着刚写的“家”字,一半是中原的笔画,一半是西域的音译。“按中原的礼,拜天地;按西域的俗,喝马奶酒结同心。”药罗葛将哈达披在两人肩上,声音洪亮,“苏家当年护了西域的部落,如今二位又建了学堂,这婚礼,是西域百姓的心意。”
拜天地时,苏锦的指尖触到陆乘的掌心,他的手还在微颤。“前世我没接住你。”他的声音压在礼乐声里,只有她能听见,“今生守着你,守着这学堂,守着所有安稳。”苏锦仰头笑,凤冠的流苏扫过他的下颌:“两世的婚期,总算没迟到。”
礼成后,篝火在广场中央燃起来,牧民们弹着冬不拉,长安来的先生们唱着中原的祝歌,巴图拎着马奶酒壶,挨个给破骑队的弟兄们倒酒:“当年红柳坡我们说要守疆土,如今不仅守住了,还守出了学堂和婚礼!”
苏锦靠在陆乘肩上,手里拿着一块裹了沙棘酱的桂花糕——是陆乘按着柳姨娘的方子做的,甜里裹着西域的酸,像他们两世的时光。她指尖摩挲着腕间的新玉佩,背面的旧疤贴着肌肤,暖得像长安的桂香,又像西域的沙棘林。
陆乘忽然指着学堂的匾额,那里刚挂上“家国同梦”四个大字,月光落在上面,泛着温软的光。“前世的遗憾,是这匾额的底色;今生的安稳,是上面的字。”他将新玉佩与她的交叠在一起,暖玉相撞的叮铃声,混着篝火的噼啪声,漫过沙棘林,漫过学堂的窗棂,漫过两世的风霜。
孩子们的笑声裹着“家”字的读音飘过来时,苏锦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有了归处——前世的凤冠染血,今生的红烛暖堂;前世的血仇昭雪,今生的学堂书声;前世的错过,今生的并肩。这人间的安稳,本就是有人用两世的遗憾,换一场家国同梦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