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夜幕再次降临,油灯如豆,在墙上投下两人相依相偎的影子。
石翎支撑不住,靠在墙边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玄诚道长则在一旁打坐调息,时刻关注着两人的情况。
林暮野却毫无睡意。他低头凝视着苏宛白安静的睡颜,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与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在村口遇见,她撑着油纸伞,如同雨中清荷,那双清澈眼眸中的善意,瞬间温暖了他这个放牛郎孤寂的心。
她教他认字读书,耐心细致,声音温柔得像山间的清泉。是她,为他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让他知道,放牛娃的人生,除了牛群和田野,还可以有诗书和远方。
她不顾自身安危,为他配制辟邪药囊,那一个小小的“安”字,承载了多少无声的关切。
深潭边,生死关头,她一个弱女子,竟毫不犹豫地扑上来,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那一刻她眼中的决绝和担忧,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里。
“宛白……”他低声呢喃,声音哽咽,“你怎么那么傻……我皮糙肉厚,挨一下没事的……你怎么能……”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苏宛白冰凉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女子,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了无可替代的位置。不仅仅是恩情,不仅仅是感激,是一种更深沉、更刻骨铭心的情感。是想要用一生去守护,去回报的挚爱。
“你一定要醒过来……”他将脸颊轻轻贴在她的额头上,感受着那微弱的冰凉,如同发誓般低语,“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去江南看烟雨,去塞北看黄沙……我跟你学更多的字,读更多的书……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少年的承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真挚而沉重。他不知道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但他知道,怀中的这个人,是他拼尽性命也要守护的珍宝。
一夜无话。
第二天,苏宛白的情况依旧没有明显好转,但也没有继续恶化。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暮野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守着她,喂药、擦身、用自身微弱的纯阳之气为她温养经脉。他的脸色比昏迷的苏宛白好不了多少,但眼神中的坚定却从未动摇。
玄诚道长外出探查了一番,带回的消息不容乐观。黑巫教祭司虽死,但深潭附近的邪气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有向周边缓慢扩散的趋势。而且,村里开始流传一些谣言,说苏宛白是灾星,她的到来才引来了邪祟,甚至有人暗中要求将昏迷的她送走。
暮野听到这些传言,只是冷冷地抬了抬眼,那眼神中的寒意让前来传话的村民不寒而栗,再不敢多言。他不在乎世人如何评说,他只知道,谁若想伤害宛白,就先踏过他的尸体。
第三天傍晚,一直沉寂的苏宛白,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嘤咛。
一直高度紧张的暮野浑身一震,立刻低头看去。
只见苏宛白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欲破茧而出的蝴蝶,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承受着某种痛苦。
“宛白?宛白!你醒了吗?”暮野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
玄诚道长和石翎也立刻围了过来。
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苏宛白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其下茫然失焦的瞳孔。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冷……好冷……”
虽然只是无意识的呓语,但这却是三天来她第一次对外界产生反应!
暮野狂喜之下,立刻更加努力地运转纯阳之气,将那股暖意源源不断地渡给她,同时将她抱得更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她的寒冷。
“醒了!她醒了!”石翎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玄诚道长也是面露喜色,连忙再次为苏宛白诊脉,片刻后,他长长舒了口气:“太好了!生机未绝,意识开始复苏,这是好转的迹象!虽然距离真正清醒还早,但至少,我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争取到了时间,就意味着还有希望!
暮野看着怀中再次陷入沉睡,但眉宇间似乎舒展了一分的苏宛白,眼中闪烁着泪光,嘴角却露出了三天来的第一个笑容,尽管苍白,却充满了希望。
“宛白,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醒来。”他轻声承诺,如同最虔诚的誓言。
窗外,夜色渐深,但屋内,那盏名为“希望”的灯火,因为少年不离不弃的守护,而顽强地继续燃烧着。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此刻,他们紧紧相依,共同对抗着命运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