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峡内,时间仿佛凝固。林暮野盘膝坐在巨大的磁性岩石旁,双目紧闭,呼吸悠长而微弱,几乎与周围嶙峋的怪石融为一体。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沉入脑海,沉浸在那玄奥无比的《砺锋诀》之中。
忘尘子传授的法诀,并非简单的运气行功路线,更像是一种对“金”与“煞”之本质的阐述与引导。它讲述如何以心神为锤,以意志为火,以自身正气为胚,去“感知”那深藏于地脉磁核中的狂暴金煞,进而尝试“共鸣”、“引导”,乃至“驾驭”。
这过程凶险无比。金石峡的诛邪金煞,乃是天地杀伐之气与万载金石锐意交融而成,其性至刚至烈,锋锐无匹。寻常修士莫说引导,便是稍加感知,都可能被那无孔不入的锋锐之意撕裂神魂。正如忘尘子所言,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
林暮野小心翼翼地释放出一丝意念,如同探出触角的蜗牛,尝试着去触碰周围环境中那无处不在的、细微的金石锐气。起初,他的意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瞬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让他几乎心神失守。
他立刻稳住心神,回想起忘尘子剑意中那股“浩然”、“中正”的意境,以及墨羽传递来的温润守护之力。他不再强行去“碰撞”,而是调整自身意念的频率,使其变得更加纯粹、更加坚韧,带着一种“守正辟邪”的坚定信念,再次尝试。
这一次,感觉略有不同。那针扎般的刺痛感依旧存在,但不再是纯粹的排斥,反而像是某种……试探?仿佛那无形的金煞也在审视着这外来意念的“成色”。
林暮野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去“控制”或“征服”,而是尝试去“理解”。他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过那些嶙峋的岩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万载沧桑、天地锤炼的痕迹,感受着那深植于金石之中的、宁折不弯的刚烈与守护正道的肃杀之意。
渐渐地,他与周围环境的隔阂似乎在减小。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金石锐气,不再仅仅是刺痛他的锋芒,更向他展露出其内在的“律动”——一种低沉、铿锵、仿佛无数柄神兵在鞘中嗡鸣的奇异频率。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墨羽光芒流转,那温润的银光仿佛化作了一道桥梁,一端连接着他的心神,另一端则隐隐指向金石峡更深处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诛邪金煞的本源所在!
《砺锋诀》的法诀在心间流淌,引导着他将自身恢复不多的阴阳之气,以一种独特的轨迹运转,逐渐凝聚于指尖。这并非用于攻击的力量,而更像是一个“引信”,一个与金煞本源建立连接的“坐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落星泽方向传来的邪气波动越来越剧烈,那低沉的吟诵声仿佛带着某种魔性,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也让人心神不宁。黑红色的邪气光柱从祭坛中心冲天而起,搅动风云,隐约间仿佛能听到一声声压抑了万古的、充满暴戾与痛苦的龙吟从地底深处传来!
幽冥殿的“逆龙夺源”仪式,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林暮野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自己没有更多时间了。必须冒险一搏!
他猛地一咬牙,将按照《砺锋诀》凝聚了许久的那一缕蕴含着自身意志与墨羽之力的“引信”,通过指尖,猛地注入到身下这块巨大的磁性岩石之中!
这块岩石不知在此矗立了多少岁月,早已与地底磁脉紧密相连,是沟通金煞本源的绝佳媒介!
“嗡——!”
就在那缕“引信”注入岩石的刹那,整块巨岩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千倍的锋锐之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被骤然惊醒,顺着岩石,沿着那缕“引信”,狂暴地反冲而上,瞬间轰入林暮野的体内!
“噗——!”
林暮野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只感觉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利刃在他经脉、骨骼、甚至灵魂中疯狂搅动、切割!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痛苦,几乎要将他所有的意识撕成碎片!
《砺锋诀》疯狂运转,墨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死死护住他的心脉与神魂核心。林暮野凭借着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引导着那狂暴无比的金煞之力,按照法诀的轨迹,在体内进行着极其危险的循环与转化!
这不是吸收,而是疏导!是将那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暴金煞,引导向特定的方向——落星泽!
他的身体成为了一个临时的、脆弱不堪的“通道”!
“呃啊啊啊——!”林暮野忍不住发出低沉的嘶吼,全身肌肉紧绷,青筋暴起,皮肤表面甚至开始渗出血珠,那是经脉不堪重负即将崩裂的征兆!
然而,在他的顽强引导下,那狂暴的金煞之力,终于开始被他那微弱却坚定的意志所影响,开始顺着他的指引,透过身下的岩石,与地底更深处的磁脉产生共鸣!
“锵——!”“锵——!”“锵——!”
金石峡内,无数裸露的岩石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发出铿锵的鸣响!一道道细微却凝练无比的金色煞气,如同受到召唤的士兵,从四面八方的岩石中渗出,汇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刺目金光的洪流!
这洪流起初只是涓涓细流,但迅速壮大,发出如同万剑齐鸣的轰响,沿着地脉,朝着落星泽的方向,奔腾而去!
林暮野身处这金煞洪流的“源头”位置,承受着最大的冲击和痛苦,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浩瀚而狂暴的力量之间,建立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的联系!他正在用自己的意志,撬动这天地间的肃杀之力!
……
落星泽,古祭坛。
祭坛中央,玄冥使——一个笼罩在浓郁黑雾中、仅能看清一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眼眸的身影——正悬浮在半空。他手中托举着一截约莫尺许长、晶莹如玉、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龙威与邪气的骨骼——那便是真龙残骨!
下方,数百名幽冥殿教徒跪伏在地,疯狂地吟唱着邪异的祷文,他们的生命力与魂念如同燃料般被祭坛抽取,融入上空那黑红色的邪气光柱之中。光柱底部,直接贯穿了沼泽,连接向栖霞山地底深处那被封印的幽冥魇蛟!
魇蛟痛苦的咆哮越来越清晰,锁龙大阵的光芒在邪气冲击下明灭不定。玄冥使眼中闪烁着狂热与贪婪的光芒,他感受到了,蛟珠的力量正在被一点点抽离,龙脉的权柄正在向他敞开!
就在这关键时刻——
“嗯?!”玄冥使猛地转头,望向金石峡的方向。他感受到了一股令他极其厌恶、甚至隐隐恐惧的锋锐气息正在迅速崛起!
“是那个老不死的留下的后手?还是……”他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个倚着岩石、浑身浴血却眼神坚定的少年,以及少年手中那枚散发着令他心悸银光的羽毛。
“守墨余孽!坏我大事!”玄冥使又惊又怒,他没想到那个被他视作蝼蚁的少年,竟然能引动金石峡那棘手的金煞!
他当机立断,分出一部分心神,操控着滔天邪气,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鬼爪,朝着金石峡的方向狠狠抓去!必须先打断那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