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野的识海,此刻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不仅仅是信息,更像是一段段被时光封存的记忆洪流,是无数守墨先辈与那被称为“魔”的存在的血战烙印,是关乎天地秩序、正邪消长的古老箴言。他仿佛化身为一片孤舟,在怒涛汹涌的汪洋中挣扎,随时可能被彻底吞没。
他看到:远古的天地,魔气如墨,侵蚀山河,生灵涂炭。有先民悲泣,血染大地。
他看到:身披清辉、手持类似墨羽信物的“守墨者”们,前赴后继,结阵封魔。他们燃烧自身,化道为锁,将最强大的魔主镇压于九幽之下,其核心封印,正是以一位身具“净灵体”的先祖之血为引,以其纯净本源构筑了最初的屏障。
他看到:魔主虽被封,魔念不灭,其爪牙“幽冥”(即后世幽冥殿之源头)始终窥伺,寻找着净灵体的传承者与守墨信物的持有者,企图以净灵之血污损封印,或以守墨信物为钥匙,扭曲封印,接引魔主意志“降临”。
他还看到了更多关于守墨之力的精妙运用,不仅仅是守护与疏导,更包含了“洞察虚妄”、“净化污秽”、“封禁邪祟”等深层次奥义,以及如何与墨羽更深层次契合,引动其中沉淀的古老力量。那《砺锋诀》带来的金煞之力,在其中亦有提及,被视为一种极端的外力淬炼之法,若能以守墨之心驾驭,便可化杀伐之锐为守护之锋,相辅相成。
痛苦!撕裂般的痛苦充斥着每一寸神识!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林暮野的意志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精铁,被反复锻打。他紧守着最后一丝清明,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护住一点微弱的烛火,拼命地理解、吸收、融合着这些奔涌而来的传承。
他的身体在外界看来更是骇人。皮肤表面,时而泛起温润的守墨青光,时而透出锐利的金煞金芒,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激烈冲突、交融,使得他经脉虬张,血管凸起,仿佛随时会爆体而亡。鲜血不断从他嘴角、鼻孔甚至眼角渗出,将他身下的地面染红。
“暮野……”苏宛白看得心碎欲绝,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打扰他。她能感觉到林暮野正在承受着何等非人的折磨。
玄诚道长面色凝重至极,双手掐诀,随时准备以自身道元强行干预,哪怕会打断传承,也要保住林暮野的性命。铁柱、阿旺等人更是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恨不得能替他承受这份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暮野的气息时而微弱如游丝,时而狂暴如火山,在生与死的边缘剧烈摇摆。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他怀中悬浮的墨羽,那淡淡的黑色光晕忽然向内收敛,变得深邃而内敛。同时,巨石上那个羽翼图案的清光,也不再是狂暴地涌入,而是化作涓涓细流,温和地滋养着他的识海与身体。
林暮野脸上极端痛苦的表情逐渐舒缓,紧蹙的眉头慢慢展开。他体内那冲突的力量,开始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自行运转、融合。守墨青光不再仅仅是防御,内部蕴含了一丝坚韧不摧的锋锐之意;金煞金芒也不再是纯粹的破坏,外层包裹着一层中正平和的守护之光。
他原本沉重紊乱的内息,在这股新生的、融合了守墨本源与砺锋锐意的力量滋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壮大!断裂的经脉被更坚韧的能量通道连接,受损的脏腑被温和的力量滋养,甚至连之前与青面使者交手留下的暗伤,也在被逐一抚平!
破而后立!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林暮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众人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眸,而是蕴含了星河变迁、岁月沉淀的深潭。眸底深处,清光与金芒一闪而逝,归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与深邃。他周身那股因重伤而萎靡的气息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含而不发的强大气场,虽然内敛,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与敬畏。
“暮野!”苏宛白第一个扑上前,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你感觉怎么样?”
林暮野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与心疼,他伸出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声音温润而沉稳:“我没事了,宛白。不仅没事,而且…从未感觉如此好过。”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如同弓弦轻鸣般的细密声响,那是力量充盈、肉身更上一层楼的表现。他感受着体内那浑然一体、刚柔并济的新生力量,心中充满了震撼与明悟。这不再是简单的守墨之力或金煞之力,而是独属于他林暮野的,融合了守护与锋芒的——“守墨砺锋”之力!
“恭喜林小友!成功继承守墨真传,破而后立,修为大进!”玄诚道长上前,脸上带着由衷的欣喜和敬佩。他能感觉到,此刻的林暮野,其实力恐怕已经不在他之下,甚至那种力量的本质,让他都感到深不可测。
铁柱、阿旺等人也围了上来,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喜悦。
“暮野哥,你刚才可吓死我们了!”铁柱憨厚地笑着,用力拍了拍林暮野的肩膀,发现他身形稳如磐石。
林暮野对众人投以感激的目光,随即神色一肃,道:“时间紧迫,我接受传承耗费了不少时间,幽冥殿的追兵恐怕不远了。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他目光扫过那块已经恢复平凡、不再发光的巨石,以及悬浮在他身前、光泽似乎更加深邃内敛的墨羽,心中对前路有了更清晰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