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仿佛浓稠的墨汁泼洒在天幕，将天地万物都浸染得模糊不清。林暮野四人如同四道紧贴着地面的影子，在荒草与乱石间急速穿行，向着城东十五里外的燕子矶赶去。
林暮野的伤势在守墨之力持续的运转和苏宛白净灵气息的辅助下，已稳定下来，阴寒痛楚渐消，只是力量尚未完全恢复，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边赶路，一边将感知扩散到极致，警惕着可能出现的追踪与埋伏。
玄诚道长拂尘轻摆，步履看似从容，实则暗合某种韵律，速度丝毫不慢，他目光扫视四周，留意着风水地气的细微变化。铁柱则紧随其后，雄壮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灵敏，他紧握着拳头，既是戒备，也是为林暮野和苏宛白护住后方。苏宛白则始终保持在林暮野身侧，净灵气息内敛，却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那位神秘“故人”影十三的出现，以及那封指向明确的信，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提供了暂时的路径，却也带来了更深的不确定性。但眼下，避开幽冥殿在官道上的重兵埋伏是首要之务，燕子矶是唯一的选择。
约莫半个时辰后，天色依旧晦暗，但东方天际的墨色已开始微微泛青。四人终于抵达了燕子矶。
所谓燕子矶，并非什么繁华渡口，而是一处颇为险峻的临河山崖。崖壁如削，直插入下方奔流不息的黑水河，因形似燕子展翅欲飞而得名。此刻，河水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呈现出幽深的墨绿色，湍急的水流撞击着礁石，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
崖下并无栈桥，只有一片被河水冲刷得光滑的乱石滩。影十三所说的“隐秘水道”在何处？
“分头找找，注意崖壁和水线附近是否有洞穴或者异常之处。”林暮野低声道。
四人立刻分散开来，借着微弱的天光，仔细搜寻。河水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郁的水腥味。
片刻后，苏宛白在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崖壁下方发出了轻微的呼声：“在这里！”
众人闻声聚拢过去。只见苏宛白拨开层层叠叠、几乎垂到水面的墨绿色藤蔓，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约莫半人高、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更多的是水流常年侵蚀留下的印记。一股带着凉意和水汽的风从洞内吹出，发出“呜呜”的轻响。
“就是这里了。”林暮野蹲下身，仔细观察洞口，又伸手感受了一下风向，“里面有空气流动，应该不是死洞。看这水线痕迹，平时洞口大半没在水下，只有在特定时段，比如现在河水稍退时，才会显露出来。这确实是一条极为隐秘的水路。”
“俺先下去探探路！”铁柱自告奋勇。
“小心。”林暮野点头。
铁柱深吸一口气，俯身便钻入了洞口。洞内起初狭窄潮湿，仅容一人匍匐前行，但深入数丈后，空间豁然开朗，竟是一条地下暗河！河水幽深，不知通往何处，河岸边有狭窄的天然石台可以行走。铁柱仔细探查了一番，确认暂无危险，才返回洞口招呼众人。
四人依次钻入洞中，沿着暗河边的石台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洞内漆黑一片，只有苏宛白指尖凝聚起一团柔和的净灵光球，勉强照亮前方丈许范围。水滴从洞顶钟乳石上滴落，在寂静的黑暗中发出清脆的回响，更添几分幽深神秘。
暗河水流看似平缓，实则水下暗流涌动，不知潜藏着什么。他们不敢大意，行进速度不快。
“那位‘故人’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连这等隐秘水路都知晓，其势力恐怕远超我们想象。”玄诚道长一边走，一边沉吟道，“他提及‘听雨楼’，恐怕也非无的放矢。贫道早年游历江南时，曾听闻过此楼之名。”
“哦？道长请讲。”林暮野立刻追问。他对这个可能关联下一块碎片的地方极为关注。
“听雨楼，明面上是江南苏州府一处极负盛名的园林，以其景致清幽、收藏丰富而闻名，尤其以楼中听雨意境绝佳而得名，吸引无数文人墨客、达官显贵。但其背后，似乎并不简单。”玄诚道长语气凝重了几分，“有传闻说，听雨楼是一个极其隐秘的情报交换场所，亦或者说，是一个处理某些‘非常之事’的中立之地。楼主人身份成谜，鲜少露面，但能量极大，在江南乃至整个江湖，都拥有超然地位。”
“情报交换？处理非常之事？”林暮野若有所思，“若钥匙碎片真的与听雨楼有关，会是以何种形式存在？是被收藏？还是……也影响了某个人？”
“都有可能。”玄诚道长道，“而且，若幽冥殿也知道碎片可能与听雨楼有关，他们必然也会前往。江南，恐怕即将成为下一个风暴中心。”
苏宛白轻声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去。只是需要更加小心，那里势力盘根错节，不比黑水城。”
就在几人低声交谈之际，林暮野怀中的墨羽火中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非常清晰的悸动！这悸动并非指向东南方向的听雨楼，而是……来自他们身后的方向，黑水城！
“怎么了？”苏宛白第一时间察觉到林暮野神色有异。
林暮野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仔细感应着：“火种有反应……很微弱，但确实是指向我们来的方向。难道……黑水城还有未被发现的碎片？或者……是幽冥殿带着某种与碎片相关的物品在追踪我们？”
这个突如其来的感应，让刚刚稍感松懈的四人再次紧张起来。如果幽冥殿的人也知道这条水路，或者通过其他方式追踪而来，他们在这狭窄的暗河中，将极为被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