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乌篷船如同墨滴融入宣纸,悄无声息地滑行在愈发宽阔的江面上。黑水河在下游与其他支流汇合,水势渐缓,江面开阔,已显露出大江气象。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两岸的丘陵与田野,远处村落炊烟袅袅,一派江南水乡的宁静景象,仿佛昨夜黑水城的惊心动魄已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然而,船上的四人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林暮野盘膝坐在船头,看似在闭目调息,实则全力消化着新得的“须弥”碎片。这块碎片蕴含的“空间”与“藏匿”之力极为玄妙,不仅大幅提升了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敏锐度,更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以及对墨羽火种的运用,都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他尝试着将一丝守墨之力融入周围的空间波动,竟能使其更加隐晦难察,若用于潜行匿踪,效果必定极佳。
同时,融合了四块碎片的墨羽火种,对东南方向的感应已不再是模糊的指向,而是变得清晰、具体!他能“看”到,在那水网密布、城镇星罗棋布的江南核心之地,苏州府城内,有一股庞大而隐晦的能量源,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虽然被层层迷雾笼罩,但其存在感无比强烈。那能量源的核心,正是信中所指的——听雨楼!
而且,他隐约感觉到,那听雨楼中的碎片能量,并非单一属性,似乎……更加复杂,甚至带着一种……“聚合”的意味?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苏宛白坐在他身侧,默默运转净灵本源,恢复着消耗。她的目光不时落在林暮野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那位神秘“故人”的接连出手,让她感到不安,这种被人暗中安排、看似帮助实则难以掌控的感觉,并不舒服。
铁柱则和玄诚道长在另一艘船上,由荆十三等人照应。铁柱对获得新碎片感到兴奋,但对目前的处境依旧保持着野兽般的警惕。玄诚道长则与那位交付碎片的葛衣老者——自称“墨老”的先生,低声交谈着,试图探听更多关于“故人”和听雨楼的信息,但墨老口风极紧,只言片语间透出的皆是高深莫测。
船只昼夜不停,顺流而下,速度极快。荆十三等人操船技术精湛,对水路极为熟悉,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可能有官府盘查或幽冥殿眼线的码头集镇,专走僻静水道。
如此行了三日,江面愈发开阔,两岸景致也越来越繁华,大小船只往来如织,已进入江南核心地域。
第四日午后,船只驶入一条较为狭窄但水流平缓的支流,两岸垂柳依依,粉墙黛瓦的民居错落有致,远处可见苏州城巍峨的轮廓。
“林公子,前方即将抵达胥门码头。”荆十三来到林暮野所在的船头,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说道,“听雨楼位于城内东南隅,临近运河。我等身份特殊,不便入城,只能送诸位到此了。”
林暮野睁开眼,目光如电,看向苏州城的方向。墨羽火种的感应在此地已达到顶峰,那听雨楼中的能量源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吸引着一切。
“有劳荆先生一路护送。”林暮野拱手道谢。
“分内之事。”荆十三神色依旧平淡,“主人还有一句话,让在下转告公子:听雨楼非比寻常,楼中规矩,‘只闻雨声,不见刀兵’。入楼者,皆需守此规矩,否则,后果自负。此外,楼中有一人,名唤‘顾清商’,或可为公子引路,但此人性情古怪,能否得其相助,要看公子机缘。”
只闻雨声,不见刀兵?林暮野心中默念,这听雨楼的规矩,果然奇特。而那顾清商,又是一个关键人物。
船只缓缓靠向胥门码头附近一处僻静的河湾。四人下了船,再次向荆十三和墨老道别。
墨老看着林暮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最终只是淡淡道:“小友,前路艰险,好自为之。”说罢,便与荆十三等人驾船离去,很快消失在纵横交错的河道中。
站在熙熙攘攘的胥门码头,感受着与北地边城截然不同的湿润空气与繁华景象,四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苏州城,千年古城,人文荟萃,市井繁华。胥门外运河上舟楫林立,叫卖声、吆喝声、丝竹声不绝于耳,一派歌舞升平。
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林暮野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来自城市东南方向的、如同阴云般笼罩的庞大能量波动,以及潜藏在街头巷尾、若有若无的几丝阴冷气息——幽冥殿的人,果然也已经到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打探一下听雨楼和那个顾清商的消息。”林暮野低声道。拥有了“须弥”碎片后,他对于隐匿行迹更有信心,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江南重镇,仍需谨慎。
四人随着人流进入苏州城。城内更是繁华似锦,店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他们尽量避开主干道,专走小巷,寻找合适的客栈。